李时接到武攸暨死讯的时候并不意外,只是惋惜。
紧接着又看到太平公主借先皇的名义为斜封官找台阶下,一句量才适用,就化解了李隆基此前挣下的大好局面。
李时恍惚间明白了什么,随之想到的就是此时正在喝药的杨璬。
来到卧房外,正好听见张济安在和杨璬询问病情。
“睡得好吗?”
“嗯,吃了你的药好多了。”
“最近还有心悸,或者心跳过快吗?”
“很偶尔会心悸气闷一下子,感觉不妨事。”
“我能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病症的吗?”
“之前的御医说是打小胎里带的,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记不清了,喝药倒是喝了有七八年。”
听到此,李时也试着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在八年前,那一年刚开武举,城里好些人都去凑热闹,起先她还在打趣,要不是家世摆在那儿,他也能上场博个状元当当,一扭头,他却已经晕倒在侧。
从那以后他很少再碰马球,骑马打猎气力也大不如前,行走坐卧偶有气促,风寒小病也能让她如临大敌。
李氏皇族,大半都养面首,风光无限的时候也有好多人送上门来,可她从未让那些人进过公主府的大门。
生怕他心有郁结,气出好歹,这些年悉心经营反倒是得了一个伉俪情深的美名。
所以李时从未想过,有一天李隆基会亲笔来信,提点她杨璬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于是她悄无声息跟随张济安,这时候张在武学上已经小有所成,反应极快的开口问:“谁?”
“是我。”
“殿下……找我何事?”
“没……没什么,就想问问,他的身体如何?”
“不好不坏。”
“那……是否有可能更坏呢?”
“你还怀疑我要毒死他?”
“不……不是你。”
“不是我,这意思是他坏事做多了,还有什么人想毒死他?”
“脉象上有可能吗?”
“你这是听谁说了什么吗?无论什么毒七八年未清,人恐怕早就拖垮了,失明,耳聋,掉头发,再慢的毒到最后都会显现出毒理的一面。
“脉象上也会不同,所以之前的大夫判断应该没错,而且他是幸运的,很多娘胎里不足的人,从小就要承受病痛折磨,而他早年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在我的见识里,也属少见。”
“你父亲曾开过一个方子说他这病能治,那现在呢?”
“他怎么从没跟我提过?是没脸再吃我阿爷开的方?”
“一直是袁翁在给他煎药,难道他没给你看过?”
“我看过他之前喝的药,方子尚可,但哪有一点我阿爷的影子?”
“来人,给我把袁焕喊过来!”
“……”
“殿下找老奴何事?”
“老实交代,帮着你主子瞒了我什么?”
“殿下这是听了谁的挑唆,老奴怎敢?”
“你看他一个大夫做什么,是我要问你,驸马常吃的药方呢?”
“诶,嘞个……郎君他……”
“支支吾吾做什么,好好回话。”
“殿下恕罪,是郎君亲自让换了许大夫的药方,到底为什么老奴也不知道,总之是郎君不让告诉您。”
“具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巨变之后,您病中醒来那一阵。”
“我记得那时他自己去见过李隆基对吧?”
“是,跟着葛将军去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后来李隆基要再次来提亲,因为一开始洄儿还没有出现在他的算计中,儿子这个疑阵原本就是给我的,杨慎交可真有你的啊!”
“赶快把之前的药方拿出来。”
“是,小张郎君你看看,我一直带在身上呢。”
“嗯……这药方……”
“药方怎么了?”
“这药方的确有解毒之效,而且这些药材能解的毒唯有一种。”
“是什么?”
“断肠草。”
“驸马为什么会中这样的毒?”
“御用的鹤顶红,砒霜,乌头,马钱子,还有一味是钩吻,钩吻就是其中最伤心脉的,且经过御医一代代改良下来,反而是受苦最少得一种。”
“你说这是御赐的毒药?这怎么可能?!!”
“不行我要去问他!”
“殿下您慢点……”
李时红了眼,直奔卧房,狠狠推开门,惊得杨璬直抚心,疑惑道:“怎么啦?”
“见到我你就这么心虚吗?”
“是你突然气冲冲推门,夫人不是不知道我不经吓的。”
“我不知道的可多了,如今这个不经吓的你,也曾横刀跨马出入军营,现在这样到底是谁害的呢?”
“你……知道了什么?”
“告诉我到底为何中毒?你瞒着我又是为了谁?”
“为了你的安全。”
“那么能让你这么害怕的人,是父皇,母后,还是皇祖母呢?”
“不对,祖母还在位,父皇母后有什么理由杀你,那就只能是……可是为什么?”
“是我骗了你,可是到底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说。”
“皇祖母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能说?活着的……与祖母有关的,现在也只有姑姑和皇叔了,难道和他们有关?”
杨璬忽然气促皱眉道:“……夫人,你别逼我。”
李时急忙过来扶他坐稳,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掉眼泪,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明明微温,却仿佛烫手。
“是不是当初没娶我就不会这样了?”李时哽咽。
“不关你的事,是杨家出了问题。”
“杨家?”
“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三房堂叔死于剧毒,我在那年无意间看到了他收藏的一本手札,抽丝剥茧终于知道了他为何而死,然而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借阅了一份不属于我职权内的卷宗,被当时的武皇察觉,所以……”
“可你为什么没有毙命,到底又是怎样的秘密,能让祖母这样警觉?”
“这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我没死的原因是和堂叔说了一样的话,做了一样的事,托他的福,武皇最后决定放我一马,可喝了一小口的毒药,却伤了心脉。”
“也就是说,在那一瞬,不喝一定会死,没喝完却不一定会死对吗?”
“嗯。”
“疼吗?”
“不如想象的烈性,但也吐了血。”
“知道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查?”
“起初没觉得会有危险,一知半解的时候就好像抱着一捆随时会炸的炮仗,自己亲手点了火,没死,却无比后悔知道了那一切。”
“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夫君你如此害怕?”
“我在御前发过誓,如有泄露不得好死。”
“好我不问,但你这毒还能解吗?”
“毒早就解了,可造成的损伤却需要慢慢调养。”
“真的能养好,你还敢停药?!!李隆基要是再敢对你怎样,我就跟他拼了!”
“李隆基?”
“他可能已经察觉你在暗中做的事,故意想让你自顾不暇,那他有没有可能把这事儿抖落给姑姑?或者你猜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咳咳,你放心交给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你连秘密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可见这事危险非常,以李隆基的手段,你还让我怎么放心?”
“那也要等他出招,我才能做出应对啊,你现在这么悬心,反倒让我难安。”
“别的也罢,济安新煎的药,若敢再换,我先回京跟他同归于尽!”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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