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吞噬密室的瞬间,林烽撞开了井壁暗门。
滚烫的气浪将他和赵德全的尸身一起掀进暗道,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轰鸣。黑暗如浓稠的墨汁灌入鼻腔,唯有怀中两块虎符散发着诡异的温热——那温度不似金属导热,倒像是活物在血脉中搏动。
暗道倾斜向上。
林烽拖着赵德全的遗体爬行,掌心不时触到湿滑的苔藓。这些苔藓排列得过分整齐,指尖划过时能感受到细密的刻痕——是字!借着虎符的微光,他辨认出苔藓下掩盖的铭文:**丙寅年腊月十七,粮道巡检使周延礼毙命于此**。
日期是三天后。
前方突然出现岔路。左侧通道飘来腐肉气息,右侧渗着阴冷的水汽。林烽摸向腰间,断指军需官那串铜牌正在皮绳上轻轻晃动。他扯下标记黑石峡的铜牌按在右侧石壁——咔嗒一声,岩缝里弹出个暗格。
暗格里躺着本血账。
账册用硝制过的人皮装订,翻开第一页就黏着半片耳朵。林烽强忍恶心细看,发现这是份死亡名录:每页记录一名将领的暴毙细节,字迹因年久褪色,唯独最新添的几行墨迹未干——
**赵德全,癸未年冬月廿三,钩吻伤溃烂而亡**
**死状描述**:腰伤化脓七日,临终狂笑不止
**验尸官**:太医院判张汝贞(注:其女许配兵部侍郎侄)
最后一行小字让林烽瞳孔骤缩:**林烽替身已验明正身,丙寅年腊月廿一斩首**。
腊月廿一,正是他穿越那日。
轰!
暗道突然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林烽抓起血账疾奔,却在拐角处急刹——前方三步外,整条暗道被铁栅栏截断。栅栏上缠满倒刺,每根铁刺都穿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骨牌,牌面刻着将领姓名与死期。
最近的那块骨牌还在滴血。
**周延礼,丙寅年腊月十七**
林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拔出横刀劈向铁栅,刀刃却在接触瞬间迸出火星——这不是生铁,而是掺了玄砂的陨铁!栅栏纹丝不动,反倒震得他虎口发麻。身后火势渐近,热浪烤焦了他的鬓发。
叮——
赵德全腰间的钩状兵器突然落地。林烽捡起这枚形如鹰爪的暗器,发现柄部刻着行小字:**子时三刻,击柝则开**。他猛然抬头,栅栏顶部的阴影里果然悬着枚青铜柝(巡夜梆子)。
梆!梆!梆!
三声闷响在暗道回荡。铁栅栏的倒刺突然收缩,骨牌哗啦啦坠了一地。林烽踏着满地碎骨冲过去,身后栅栏咔地重新锁死,将追来的火舌拦在另一端。
暗道尽头是口枯井。
月光从井口漏下来,照见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凿痕。林烽攀着凸起的砖石向上爬,指尖突然摸到个熟悉的纹路——精忠报国匾右下角那道裂纹的拓印!凿痕旁还刻着行字:**林氏七将,皆卒于忠字裂时**。
井口外传来脚步声。
林烽屏息贴在井壁,听见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周大人说密室炸了?
怕什么,反正...声音突然压低,...那位活不过三天
脚步声渐远。林烽翻出井口,发现自己竟站在中军帐后的马厩里。三十匹暴毙的良马尸体已经清空,但草料槽底还残留着白色粉末——和溶洞里七日醉的成色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马槽位置:正对着中军帐后窗,透过窗缝能清晰看见帐内精忠报国金匾。林烽眯起眼,发现匾额裂纹处新贴了张黄符,符纸上朱砂画的竟是道锁链纹!
沙沙...
马厩角落的草堆突然晃动。林烽横刀出鞘,却见个浑身血污的小兵滚出来——是赵德全的亲卫张小乙!少年胸前插着半截断箭,手里死死攥着卷竹简。
将...军...张小乙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股血沫,赵大人让我...等您...
竹简展开是幅血绘的地图。图上标注着十七个红点,每个点旁都写着将领姓名与暴毙日期。林烽认出这是大营周边地形,但多了条秘道——从马厩直通监军住所的排水沟。
他们...在井里下药...张小乙突然抓住林烽的手,每口井...符纸下面...
少年的手突然僵住。林烽探他颈脉时,摸到个硬物:衣领里缝着枚铜钱,钱孔穿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金线另一头延伸向马厩顶棚,在月光下几乎不可见...
是机关触发线!
林烽暴退三步的瞬间,张小乙的尸身砰地炸开。不是火药,而是藏在腹腔的毒囊——腐臭的液体溅在草料上,立刻腾起刺鼻的绿烟。马厩顶棚轰然坍塌,露出后面整排弩机!
嗖!嗖!嗖!
弩箭追着林烽的身影射入中军帐。他撞破后窗滚进内室,听见帐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是夜巡的玄甲卫!但更危急的是眼前景象:书案上的密信正被烛火引燃,火舌已经舔到调防二字...
嗤——
林烽用茶壶浇灭火焰,抢救出半张焦黑的信纸。残存字迹显示:**腊月廿三子时,骁骑营换防黑石峡**。日期旁盖着监军印,印文却比正常印章多出个暗记——是只极小的蜘蛛。
帐外脚步声已至门前。
林烽闪身躲到金匾后方,听见铠甲碰撞声停在案前。
信烧了?
不妨事...答话者声音阴柔,...反正林将军明早就要‘突发心疾’...
说话声戛然而止。
林烽从匾后窥见玄甲卫突然割断了同伴喉咙!杀人者掀开面甲,露出眉间刀疤——正是溶洞里那个断指军需官!他熟练地伪造出搏斗痕迹,又将张小乙的断箭插在尸体伤口上。
将军还不现身?刀疤脸突然抬头看向金匾,周某可是替您杀了第七个影卫...
林烽握刀的手沁出冷汗。
寅时三刻,粮仓东墙。周延礼说完竟自断左臂!鲜血喷在书案地图上,恰好圈出黑石峡位置,告诉赵大人...蜘蛛巢在...
话未说完,帐外射来一支鸣镝箭,精准穿透他咽喉。林烽看着刀疤脸倒地,发现对方右手小指残缺处露出金属光泽——是植入皮下的机关!
鸣镝箭的尾羽上绑着布条。林烽展开一看,上面用血写着:**子时,井台见**。落款画着个残缺的虎符图案,正是赵德全生前用的暗记。
帐外响起三长两短的梆子声。
林烽从后窗翻出时,整个军营突然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组成流动的光河,正向中军帐汇聚。他贴着阴影疾行,每经过一口水井就掀开符纸查看——果然每张符纸背面都粘着药粉包!
药粉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正是溶洞里见过的青丝绕。林烽撕下所有符纸塞入怀中,突然听见粮仓方向传来尖叫:
走水了!
冲天火光中,他看见粮仓东墙站着个人影。那人穿着赵德全的铠甲,腰间的钩状兵器却闪着陌生寒光。当林烽距离东墙还有十步时,人影突然抛来件东西——
是个陶罐。
罐里泡着十七只耳朵,每只耳垂都穿着铜牌。林烽认出这是暴毙将领们的遗物,最新那只耳朵还滴着血,耳后赫然烙着蜘蛛纹!
赵大人留给您的。人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说...看井底...
粮仓突然爆炸。
气浪将林烽掀飞到井台边。他挣扎着爬起,发现井绳不知被谁放了下去。拽上来的是个铁匣,匣中整齐码着十二枚虎符——全是左半符!
每枚虎符的断裂处都刻着字。林烽拼起最近的两枚,读出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持右符者,非人也**
井水突然沸腾。
无数气泡涌出水面,每个炸裂的气泡里都飘出缕黑烟。黑烟在空中扭曲成模糊的人形,轮廓与中军帐里精忠报国匾上的裂纹一模一样...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