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侯亮平被免职!云端跌落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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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东省公安厅的黑色奥迪A6L,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稳稳地停在反贪局大楼那冰冷宏伟的台阶下。

雨后的空气带着清冽的寒意,阶前低洼处残留的积水,倒映着大楼深灰色的玻璃幕墙和阴沉的天色,像一片片破碎的镜子。

后车门打开。

祁同伟率先下车,藏蓝色的警服笔挺如刀裁,肩章上的银色徽标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沉稳而冷硬的光泽。他站定,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如同为某种不洁之物让开通道。

紧接着,两名身材魁梧、神情肃杀如铁的特警,像提着一袋沉重的垃圾,将侯亮平从车厢里半拖半架地拽了出来。

侯亮平的双腿仿佛失去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拖在地上,锃亮的皮鞋尖划过湿漉漉的地面,留下两道狼狈的泥痕。他那身曾经象征权力的崭新藏青色反贪局局长制服,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沾满了审讯室带来的、混合着尘土、消毒水和某种绝望气息的污渍。

肩章上那颗曾让他无比得意的银星,歪斜地挂着,光芒黯淡。

一缕雨后清冷的阳光,恰好刺破厚重的云层,如同舞台的追光灯,不偏不倚地打在侯亮平惨白如纸、布满油汗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痛苦地眯起眼,抬手遮挡。这久违的、自然的日光,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刚从审讯室阴暗地狱中出来的眼睛和神经。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佝偻着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祁同伟冷眼看着侯亮平这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侯亮平身前投下浓重的阴影。

“猴子,”

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水泥地上,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这次,你认识到错误没有?”

错误?侯亮平混乱、惊恐、如同塞满乱麻的大脑,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委屈、不甘和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

他看到了什么?阳光?街道?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他明明应该在审讯室里,享受着征服猎物、书写“铁案”的快感!

他明明应该沐浴在即将到来的升迁荣耀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我…我有什么错?!”

侯亮平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垂死挣扎般的尖利:

“叶小萱!证据确凿!三千万美金!人赃并获!我是在为国除害!是在执行正义!祁同伟!你…你滥用职权!包庇罪犯!干扰司法!你才是罪人!我要向上面告你!我要……”

他的嘶吼在祁同伟那双冰冷如深渊的注视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无力的喘息。

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他所有虚张声势的伪装,直达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恐惧。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刻薄的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他不再理会侯亮平的疯言疯语,从上衣内侧口袋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认识不到错误,那就好好反省!”

祁同伟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经省政法委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批准——”

他手腕一抖,那份文件如同冰冷的判决书,“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侯亮平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免去侯亮平同志汉东省反贪局局长职务!即日起生效!接受组织进一步审查!”

文件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张传来,像一柄冰锥狠狠扎进侯亮平的心脏!他浑身剧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眼睛死死瞪大,几乎要凸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免职令!

上面“侯亮平”、“免职”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不…不可能…假的!这是假的!”

侯亮平猛地摇头,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形,双手胡乱地去抓那份文件,想要撕碎这可怕的判决,“我是钟正国的女婿!我是高育良的学生!你们没有权力!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打电话!我要……”

“省省吧!”祁同伟厉声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眼中寒光爆射,“钟老?高老师?你捅破了天!差点毁了‘天宫’!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侯亮平踉跄后退,“组织上念你是初犯,给你留了最后一点体面!免职!休息几个月!好好想想清楚!”

轰——!!!

“免职”和“休息几个月”这几个字,

如同九天神雷,在侯亮平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中枢里轰然炸响!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头,再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潮湿、满是泥水的地面上!

那份免职令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飘摇着掉在泥泞里,纸角迅速被浑浊的污水浸透、染黑。

完了……全完了……

侯亮平瘫坐在泥水里,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

藏青色的制服裤瞬间被泥水浸透,冰凉的触感却远不及心底那灭顶的绝望!

他仿佛看到自己精心构筑的权力大厦,在眼前轰然崩塌!镀金履历?老丈人钟正国的承诺?

高育良的青睐?省部级的青云之路?

全都成了泡影!成了这泥水里最肮脏的垃圾!

他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在钟小艾面前伏低做小,忍受着“凤凰男”的屈辱称呼;

在岳父面前唯唯诺诺,曲意逢迎;在汉东这潭深水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抓住叶小萱这条“大鱼”,眼看就要一飞冲天,将祁同伟这个“猴子”的称呼彻底踩在脚下……

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毁了?!

巨大的落差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理智。

最初的震惊和恐惧,如同退潮般迅速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黑暗的情绪所取代——愤怒!怨毒!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疯狂翻涌!

是谁?!是谁毁了他的一切?!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猛地射向那辆载着叶小萱离去的救护车消失的方向!

不是祁同伟!不是高育良!甚至不是钟正国!

是叶小萱!

是那个该死的、装腔作势、死鸭子嘴硬的叶小萱!

是她!是她不肯乖乖认罪签字!

是她硬扛着酷刑不肯松口!才引来了祁同伟!

才把事情闹大!

才让高育良震怒!

才让他侯亮平功亏一篑,从云端跌落泥潭!

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你……”

侯亮平瘫在泥水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他死死盯着救护车消失的街角,仿佛叶小萱就在那里,眼神怨毒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滴血的心头抠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极端扭曲的逻辑:

“都是因为你……我才落得如此下场!你这个……祸害!贱人!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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