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被暴打的侯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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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金汉的金色旋转门,像一面扭曲的哈哈镜,映出侯亮平佝偻的身影。

塔寨雨夜的寒意还黏在骨髓里,额角林耀东目光留下的无形刺痛尚未消散。

他裹紧那件沾着泥点和陈旧血渍的廉价风衣,试图藏起一身狼狈,挺了挺早已塌陷的脊梁,像个奔赴最后战场的落魄将军,一头扎进这片由水晶、香槟和欲望堆砌的迷离丛林。

空气里甜腻的香水、昂贵的雪茄和酒精混合成一股令人眩晕的暖流。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如同实质的声浪,冲击着镶嵌金箔的墙壁,也冲击着侯亮平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穿着清凉、笑容甜腻的女郎如穿花蝴蝶般掠过,带起一阵阵香风。穿着笔挺西装、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隐在暗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强盛集团的心脏,是高启强的王国。侯亮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铁锈味和心头那团名为“复仇”的毒火。莽村是土狗,塔寨是毒蛇,而这里……

这里是盘踞在汉东食物链顶端的恶龙巢穴!

他需要这条龙的力量,需要高启强那双翻云覆雨的手!

他穿过喧嚣的舞池,走向通往VIP区域的厚重天鹅绒幕帘。

脚步虚浮,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病态的亢奋。就在他伸手即将撩开幕帘的刹那——

“咣当!”

旁边一扇描金包间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股浓烈得呛人的劣质酒精味、汗臭和呕吐物的酸腐气息如同溃堤的洪水,瞬间冲散了白金汉精心营造的奢靡芬芳!

七八条光着膀子的精壮汉子,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的野猪,踉跄着涌了出来。他们个个浑身通红,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粗壮的脖颈上挂着手指粗、一看就是地摊货的“大金链子”,随着他们摇晃的身体叮当作响。裸露的上身布满花花绿绿的刺青——狰狞的过肩龙、滴血的骷髅头、俗艳的牡丹花……图案粗糙,线条歪扭,如同小学生的涂鸦。

一张张脸上横肉虬结,眼神浑浊迷离,充斥着酒精点燃的兽性和一种底层特有的、毫无顾忌的戾气。为首一个尤其壮硕,剃着青皮,后颈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敞开的胸膛上还纹着“山昆龙哥”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他正搂着一个同样醉醺醺的同伴,嘴里喷吐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酒气,旁若无人地大声哄笑。

这群人的出现,像一块肮脏的抹布,粗暴地擦过白金汉光鲜亮丽的表面。

周围衣着光鲜的男女纷纷皱眉侧目,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绕开。

侯亮平的脚步顿住了。

一股强烈的、源自骨髓深处的生理性厌恶瞬间攫住了他。

胃里翻江倒海,额角的旧伤突突直跳。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吸入一口这群人呼出的空气都会玷污自己。

曾几何时,他是执掌生杀的反贪局长,是钟家的乘龙快婿!眼前这些粗鄙、肮脏、散发着恶臭的渣滓,连给他擦鞋都不配!

只配在阴暗的下水道里腐烂!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和阶级蔑视,如同条件反射般涌了上来,完全压过了他此刻自身同样狼狈不堪的现实。

“呸!”山昆龙哥似乎被同伴的某个笑话刺激到了,猛地朝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啐了一口浓痰。那粘稠的黄绿色液体,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恶心。

一股难以抑制的嫌恶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侯亮平的喉咙。他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仿佛那口浓痰不是吐在地上,而是直接糊在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体面上。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理智的残渣,一句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鼻音的鄙夷,如同淬了冰的毒针,从他紧抿的薄唇间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地漏了出来:

“底层人……”

声音不大,在震耳的音乐和人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足够了。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那群原本还在哄笑推搡、醉眼朦胧的汉子,动作齐刷刷地僵住了!

山昆龙哥搂着同伴的手猛地松开,那颗剃得发青的脑袋如同生锈的轴承,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了过来。浑浊迷离的醉眼瞬间聚焦,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钩,死死钉在侯亮平那张惨白、憔悴、却还硬撑着几分残余倨傲的脸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震耳的音乐声、周围的喧嚣声,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住,只剩下山昆龙哥那骤然变得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你……”山昆龙哥向前踉跄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侯亮平,声音因极度的暴怒和酒精的刺激而扭曲变调,“你他妈……刚才……说什么?”

侯亮平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这才猛然惊醒——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局长!他现在只是一条被拔光了牙齿、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丧家之犬!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张口解释,想说“误会”,但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长久以来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在此刻生死攸关的时刻,竟成了最致命的枷锁!

“龙哥!这孙子骂咱们是底层人!”旁边一个胳膊上纹着滴血骷髅头的黄毛小弟,立刻尖着嗓子火上浇油,手指几乎戳到侯亮平的鼻尖,“穿的人模狗样,嘴咋这么臭呢?!”

“底层人?老子底层人吃你家大米了?!”另一个敞着怀露出肚腩上俗艳牡丹纹身的胖子,喷着酒气怒吼,唾沫星子溅了侯亮平一脸。

“草泥马的!”山昆龙哥终于彻底爆发!那张横肉虬结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所有的醉意都被滔天的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猛地一挥手,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声音嘶哑狂暴:

“给老子弄他——!让他知道知道,谁他妈才是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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