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铜锣湾的霓虹与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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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笼罩了整个港岛。

铜锣湾,这颗镶嵌在幕布上的明珠,此刻正绽放出一天中最耀眼的光芒。

霓虹灯,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如同无数不安分的精灵,在湿漉漉的空气中跳跃、闪烁,将每一栋高楼的轮廓勾勒得光怪陆离,又将每一条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各种气味如同不请自来的宾客,肆无忌惮地交织、碰撞。

海鲜特有的腥咸味,从街边的某个大排档飘来,带着海水的潮湿;廉价香水浓郁的甜腻,混杂着女人身上散发出的体温,在人群中弥漫;街头小吃摊上,滚烫的油锅滋滋作响,炸物的焦香和油烟气,霸道地占据着一方嗅觉领地。”

B哥的夜总会,就坐落在这片喧嚣与繁华的核心地带。

此刻,店内更是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要掀翻屋顶,舞池中摇曳的身影模糊不清,空气里充满了酒精、烟草和荷尔蒙混合的独特气息。

靠近角落的一张卡座里,江路与陈浩南、山鸡等人正围坐一桌。

桌面杯盘狼藉,散落着空酒瓶和吃剩的果盘。

他们推杯换盏,不时爆发出阵阵粗犷的笑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他们的声音依旧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江湖人特有的豪迈与不羁。

江路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墨镜的镜片是深黑色的,在夜总会迷离的灯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让人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

他的嘴角总是习惯性地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热烈,也不疏离,恰到好处地融入了这觥筹交错的热闹氛围。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洋酒瓶,熟练地为身旁的陈浩南斟酒。

他的动作流畅而稳定,瓶口微微倾斜,琥珀色的酒液准确无误地注入杯中,不多不少,刚好在杯壁的三分之二处停住。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在斟酒的过程中,精准地避开了杯沿,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碰撞声,也没有溅出一滴酒液。

这份从容与精准,与他此刻所处的环境,以及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沉静气质,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比。

在旁人眼中,江路、陈浩南、山鸡,还有桌上的其他几位,都是B哥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他们一同出生入死,打拼下如今在铜锣湾的一席之地,彼此之间的情谊,自然是深厚无比,如同手足,坚不可摧。

他们此刻的欢声笑语,推杯换盏,正是这份兄弟情深似海的最佳写照。

然而,在那副宽大的墨镜之后,江路的世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看不见眼前闪烁的霓虹,看不见陈浩南脸上带着醉意的笑容,也看不见山鸡眉飞色舞的表情。

他所能依赖的,只有他那双比常人敏锐数倍的耳朵,以及他对周遭环境细致入微的感知。

他凭借着这份超乎常人的能力,捕捉着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动态。

山鸡略显轻浮的笑声,高亢而尖锐,带着一丝刻意的张扬,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江路能从那笑声的尾音里,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张声势。

陈浩南故作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的力道有些重,带着几分酒后的热情,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亲近。

江路能感受到那手掌的温度,以及那份力度下隐藏的、或许连陈浩南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还有B哥,虽然没有坐在他们这一桌,但江路能清晰地感知到,在不远处那个更为安静的角落,B哥投来的审视目光。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似乎变得凝重了几分。

江路甚至能“听”出那目光中蕴含的考量与权衡。

这份表面的融洽,这份看似坚不可摧的兄弟情义,在江路的感觉中,却如同冬日湖面上的薄冰。

阳光下,它或许会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显得坚固而美丽。

但只有真正踩在上面的人,才能感受到那冰面之下,时刻涌动的、冰冷刺骨的暗流。

江路早已洞悉了这一切,洞悉了这繁华霓虹之下隐藏的龌龊与危机,洞悉了这兄弟情深背后的人心叵测与利益纠葛。

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将所有的感知与判断,都深藏在那副墨镜之后的无边黑暗里,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淡笑,仿佛他依旧是那个能够与兄弟们一同欣赏这铜锣湾夜景的江路。

他知道,在这片江湖,表面的平静往往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而他,必须时刻准备着,迎接那未知的风浪。

酒桌上的气氛依旧热烈。

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弟,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陈浩南面前,舌头有些打结地说道:“浩、浩南哥,我敬您一杯!以后,还请浩南哥多多、多多关照!”

陈浩南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与那小弟碰了一下,仰头便干了。

他放下酒杯,重重地拍了拍那小弟的肩膀,说道:“好小子,有前途!跟着我陈浩南,亏待不了你!”

那小弟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又敬了山鸡一杯,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下。

山鸡看着那小弟的背影,撇了撇嘴,对陈浩南说道:“南哥,这种货色,你也收?我看他走路都打飘,能顶什么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眼神也有些飘忽,似乎在搜寻着舞池中某个特定的身影。

陈浩南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哎,山鸡,话不能这么说。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小弟也多个跑腿的。

咱们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人多势众,是不是,路仔?”

说着,他又习惯性地转向江路,寻求认同。

江路微微颔首,墨镜后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浩南哥说的是。”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没有激起太大的涟漪。

他能听出山鸡语气中的轻蔑,也能听出陈浩南话语中的随意。

这些细微的差别,在旁人听来或许只是寻常对话,但在江路的世界里,却被无限放大,成为他判断人心的依据。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了大半,酒液也变得温吞。

他只是将杯子举到唇边,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酒精的辛辣,对他而言,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刺激,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麻醉。

他不需要酒精来壮胆,也不需要酒精来释放情绪。

他的世界,永远清醒,也永远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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