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后今日不在坤宁宫。
宁儿正独自一人在小院里浇花,我开心地和她打着招呼。
“皇后的檀木盒做好啦?”宁儿擦擦手,欢跳着走来。
“很精致吧,喜欢也给你做一个。”
“心意领了,我可不敢造次呀。”
宁儿低头端详起木盒,身上的馥香让我有些恍惚。
“平日里种花,就属这芍药长的最俏,”她采下一朵,贴在鼻尖嗅了嗅,“你常为皇后效劳,这朵花算我的心意,送你吧。”
她双手把花递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脸,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上前便捧住了她的手。
我捧着她的手,她捧着花,就这样四目相视。
她脸一红,连忙挣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宁儿,我…”
我正要上前,她又退了一步。
其实我能感觉到,宁儿对我是有心的,可现在为何如此抗拒?
是我太莽撞了吗?
宁儿黯然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说不清的复杂。
我在原地木立着,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差点忘了,在她眼里,我是一名太监。
我眼圈一红,咬住嘴唇,慢慢垂下了头。
宁儿上前一步,小心问道:“李公公,你怎么了…”
“别叫我公公!”我怒声道。
她吓了一大跳,吃惊地看着我。
我张开双臂,环视着自己这身官服,越看越有气,身上竟发起了抖。
宁儿眼眶变湿了。
我咬住牙,猛一抬头:“宁儿!其实我,我不是…”
宁儿突然睁大了眼,手中的花朵在颤动。
我终于没能说出口,向她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梨花带雨地望着我背影,良久,默默的转身回了房。
夜晚,豹房大殿内灯火通明。
“今日与朕用大碗,别在用小盅了!”
侍女给朱厚照斟满了酒,我坐在侧席,端起了碗:“敬陛下!”
男人为情所伤的时候,最好的东西似乎就是酒。
我仰头而尽,醇香入喉,一股浓烈的酒气窜了上来。
“好!来人,斟满!”朱厚照很是尽兴。
不得不说,朱厚照酒量是真的好,几碗黄酒下肚,我已开始头晕目眩了,他才微醺而已。
“你像是有心事,与朕说来听听!”
“臣不敢,臣没有心事,陛下请!”我又干了一大碗。
“哦?又说不敢,又说没有,到底有没有?”
我满脸发烫,借着酒劲说道:“臣有!臣害了相思病,茶饭不思,陛下请恕罪!”
朱厚照哈哈一笑:“就为了女人啊,那有何罪?”
“与朕说说,是哪家的女子,朕为你做主!”
我醉得一塌糊涂,当晚睡在了豹房。
睡梦中,我又看到自己骑着山地车,在乡间的花朵芬芳里迷恋着,直到货车的汽笛声越来越近。
弯曲的车圈在眼前转着,鲜血浸透了满是油污的衬衣,阳光如炼炉般包围着我,身体仿佛与大地融化在了一起。
不远处还有一辆歪倒的电动车,周围散乱着橘色书包,伞,沾血的运动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艰难爬向我…
我是被一个小太监摇醒的。
“李公公,皇上叫我来问,你醒了没?”
我头痛欲裂,抬眼一瞧,窗外天已大亮。
糟糕,昨晚喝大了,我没失礼吧?
小太监端来了茶,我喝了一口,连忙穿好衣服,胡乱洗把脸就出去了。
朱厚照正靠在塌上看书,完全没有宿醉的样子。
“陛下恕罪,臣昨日饮酒过度,有失君臣之礼!”
“菜都不吃,只是饮酒,岂能不醉?”朱厚照放下书,招招手让我坐下。
“你昨日提到的那个许宁儿,朕派人问过了,是皇后的近身侍女。”
宁儿?我昨晚提到宁儿了吗?
“这后宫侍女的事情,本不应由朕来过问,尤其她还是皇后身边的人。但昨晚朕既已答应助你,君无戏言,就勉为其难吧。”
他拿出了一封空白信笺,挥笔写了起来。
“陛下,您这是…”
“少问,你这就去交给皇后。”
我独自坐在坤宁宫的回廊里,对着绵绵秋雨发呆。
暖阁中,夏皇后读完了信,问道:“宁儿,你意思呢?”
宁儿望着地板,眉头微蹙。
毕竟是终身大事,她要好好思索。
“依吾看来,陛下只是做月老之情,至于姻缘,不会强求。”
宁儿抬起了头,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我和宁儿并排坐在回廊的长椅上。
灰蒙的天,寂静的雨。
“你来宫里多久了?”宁儿低头看着手。
“两年了。”我柔声道。
“整整两年?”她摆弄起手指。
我细想了一下,说道:“两年四个月。”
宁儿停住了手指,看向我:“父母可好?”
父母?父母在21世纪呢。
这问题之前有人问过,于是我按部就班答道:“无父无母。你呢?”
她深呼了一口气,迷茫的看着天:“找不到了…”
她接着问:“入宫之前呢,你在做什么?”
我不禁笑了:“这是相亲吗,问我这么多私人问题。”
“宁儿想多知道些你的事。”
我怔怔地看着雨,沉默良久,黯然道:“我忘了…”
“真的忘了?”
“真的。”
宁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默默无言。
细雨如丝,坠入在石砖上,变成一个个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我转头看向她:“宁儿…”
她闪动着长睫毛:“我在。”
我痴痴地望着她,坚定道:
“如蒙不弃,生死相依。”
宁儿妩媚地笑了,眼波如水。
四周只剩下了雨声。
回到御用监,我靠着卧榻,望着窗外灰蒙的天,不觉睡着了。
梦中,一只玉手正轻抚着我的头。
第二天,皇后召我去了坤宁宫。
如梦般不可思议,宁儿竟然同意了!
初秋的雨打在身上,宛如羽毛般轻柔。
我紧紧地抱起宁儿,与她相顾含笑,在漫天细雨中旋转着。
春如旧,人空瘦,满城春色宫墙柳。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婚礼办的很低调,来的都是相熟之人,各监司局的掌印太监托人来贺礼,皇上和皇后也给了赏赐。
皇后的赏赐最多,白银一百两,一盒南洋珍珠,一对翡翠玉镯,还有许多金银首饰。
宴席结束,宾客们纷纷散去。
我回到房里,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宁儿正冲我微笑。
肤白如玉,唇若红莲,眼如秋水般清澈,长睫毛在烛光下晶莹的闪着。
这就是宁儿,最美的宁儿!
喝过交杯酒,我捧起她的手,说道:“咱们既已是夫妻,有个秘密我应该让你知道。”
她不说话,含笑看我。
我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净过身!”
“我知道。”
我大吃一惊:“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那日你来给皇后送檀木盒,我就猜到了。”她微笑道,平静如水,“现在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宁儿城府这么深。
我张口就问:“那当时你为何不说出来?”
宁儿哭笑不得:“我怎么能说呢?会吓到你的。再说了,宫中到处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到,你就危险了。幸好,你当时也没说出来。”
心思好缜密,我真是越发喜爱她了。
“这我就想通了,我说你怎会突然同意嫁给我。”我笑道。
“那你…”宁儿调皮的眨眨眼,歪着脑袋凑近我,“为何可以不用净身呀?”
“我!那个…我蒙混进宫的…”
“哦?这也能蒙混么?”她忽闪着大眼睛,“和我详细说说呗?”
这种事怎么跟她说啊?
哦,一睁眼,我就已穿越到大明后宫了?说了她也不信!
“巧合,巧合,”我随口糊弄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一听要休息,宁儿的笑容僵住了。
“呃…”她咧咧嘴,尴尬的看着我。
我挠了挠腮:“莫非是来月事了?”
“没…没有,”她脸红的像番茄,“我有点紧张…”
“嗯,理解,理解,”我咬着手指,“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她一低头,噗嗤笑了出来,如夜莺般动听。
我抱了抱她:“没关系,我会给你些时间适应。”
“你真体贴!”宁儿嫣然一笑,开始铺起了床,“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好不好?”
“呃…我们要一起睡吗?”
她手停住了,娇羞道:“你是我夫君嘛,当然睡在一起了。”
我摸着自己后颈,撇嘴道:“你不怕我控制不住吗…”
“你…”她脸一下红了,轻咬着嘴唇:“你就不能…稍稍控制一下么?”
我呲牙一笑:“嘻,逗你呢。”
这一晚,我们合衣而睡,连梦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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