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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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给了五天假,我和宁儿在京城到处逛着。

好久没有出来过了,天气也一直晴好,我们的心情都很愉快。

宁儿没骑过马,我就坐在后面抱着她,驾马穿梭在树林花丛中。

我带她去南苑赏花灯,去京郊划船钓鱼,去广化寺拜神许愿。如果时间充足,我还想带她海边,去看她最喜欢的大海。

结束了短暂美好的婚假,我回到了后宫,继续主持御用监的事务。

宁儿虽名义上不再是侍女,但仍时常受到召唤去坤宁宫陪伴皇后,聊聊天,做做针织什么的,俸禄照发。

深秋的风很冷,我每日在后宫和豹房之间往返奔波,不幸受了风寒,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宁儿急得坐立不安,不分昼夜的守在我身旁。

冷风呼啸,残月无精打采地发着浊光,家里却温暖如春。

我在黑暗中昏睡着,宁儿含了一口温水,慢慢贴近我的脸,嘴对嘴喂我喝了下去。

她钻进被窝,给我掖了掖被角,然后躺在我胸口,抚摸起我的脸。

宁儿的发香让我非常放松,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我想起了那个梦,我在前世看到的最后影像。

“你知道吗,最近我都在做同一个梦。”我淡淡说道。

“什么梦?”她摩挲着我的耳朵,柔声问道。

“我看到自己被车撞到。你没见过,那是一辆很大很大的车。”

宁儿的手停住了:“后来呢?”

“我受了很重的伤,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继续问道:“你还看到什么了?”

我凭着印象说:“似乎还有人受了伤,地上散落着书包雨伞,那人好像还能动。”

她慢慢坐了起来,含泪凝视着我。

“我猜的没错,真的是你…”她颤声道。

“怎么了宁儿?”我有些懵。

“你看到的书包和雨伞,是我当时随身带的…”

“两年四个月了,你都忘了吗,我没有忘!”

我整个人呆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她。

“想起来了吗,那个暑假,那个下午,你我是一起被带到这里来的!”

她紧紧搂住我脖子,放声大哭。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一把抱住了她!

在这个夜晚,在这大明朝,我和宁儿的命,永远连在了一起。

风停了,月色亮了。

她伏在我身上,给我讲起她当时的视角。

据她回忆,当时司机猛踩刹车,但由于速度过快,还是将我撞飞,随后又失控着奔向侧面骑来的宁儿。

“车逃走了,周围没有人,我手机也找不到了。看见你躺在附近,就想用你的来求救,可我还没爬到你跟前,就失去了意识。”

“你当时已经动不了了,就躺在那里看着我,我记得你的脸。”

“王守仁的家丁出门,发现我昏迷在河边,就把我带到了王府。”

我静静的听她说着。

“所以你第一眼就感觉见过我,是吗?”。

“一开始还不确定,只是觉得眼熟。直到那次见面,你说起王守仁,我才越发觉得是你。”

“要是不提起那个梦,也许咱们就一直不清楚对方身份了。”我笑了笑。

“不会,”宁儿柔声道,“你我有缘,总会清楚的。”

宁儿比我小两岁,外语专业,马上要读大二。

“我还能记起,当时是去外公家的路上遇到车祸。你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吗?”宁儿问道。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初的时间,年月。”我回想着。

宁儿摸着我的脸:“那就不要想了,安心养病吧。”

我们整夜未眠,一直聊到天明。

病刚好,我就迫不及待拉着宁儿的手,去了西安门附近的一所新宅院。

这个四合院我早就看中了,虽然不算很大,但清静整洁,房间宽敞透亮,院子里一颗槐树高大挺拔。

“我要把这里买下来,给咱们俩安个家!”

宁儿兴奋地四处看着,问道:“这要多少银两啊?”

“总共五百两,现在差不多能买下了,”我说道,“而且离紫禁城也近。”

“要这么多吗!咱们现在也有住处,先不用着急买吧?”宁儿有点心疼。

我拉起她的手:“要买!现在住的地方是租赁来的,房子又小,煤山那边环境也差,附近都住着太监,成天打牌吃酒的,闹腾得狠,我不能让你住那种地方。”

“可是…”宁儿还想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走,我带你去吃艾窝窝!”

为宁儿买新宅子,我心甘情愿!

玩了一天后,晚上我俩回到住处,开始算起了账。

我做四品掌印,月俸是八两白银。

虽然做官时间不长,但我一直有存钱的习惯,皇上平时也会给些小赏赐,还有日常宫中官员给我送的礼,都算上已有两百多两。

另外婚礼收到的银子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两,再添置些家具和日用,刚好够了。

“我这里还有,”宁儿在箱子里翻着,“这是我攒下的俸银,加上皇后日常的小赏,有七十多两了。”

宁儿作为皇后的近侍,俸禄不比我低多少。

付了钱,签了房契,我们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家。

宁儿温柔质朴,柴米油盐,草树花艺,家里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烧的一手好菜。

尤其是淮扬菜和鲁菜,蟹粉狮子头,糖醋里脊,文思豆腐,糟溜鱼片,全是我爱吃的。

而且画功也极佳,客厅墙上那幅《汉宫春晓图》就是她的临摹之作,惟妙惟肖。

就在我与宁儿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同时,朱厚照和文官爆发了一次大规模冲突。

皇上不回宫,反让刘瑾主持每日朝会,文官们对此早已怨声载道。

另外由于长期与皇后和嫔妃分居,朱厚照还没有子嗣。历代皇子问题都关乎着国运,于是文官们越发表示不满,纷纷上奏,要求皇上改邪归正。

一开始朱厚照并未理会,奏折看后直接丢到一边,该玩还是玩。

但随着奏折越来越多,话说的也越来越难听,甚至还有人说他有亡国之相。

朱厚照这回彻底爆发了。

“朕几日不理,尔等非但不知收敛,还胆敢上房揭瓦!”

他挑了言辞最激进的六十个人,顶着酷寒严冬,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冻僵冻病了一大半。最惨的是户部,连尚书带两个侍郎都发起了高烧,一时群龙无首。

连八虎之一的张永都有点看不下去:“陛下,罚归罚,总要有人干活啊!”

朱厚照不管这些,反正该教训也教训了,甩甩袖子就回了豹房。

晚上,皇上把刘瑾和我召了去,陪他喝酒。

朱厚照似乎兴致很高,拿出了上好的秋露白痛饮着,席间不停的令添酒加菜。

我和刘瑾坐在侧席,频频向皇上敬酒。

成群的舞姬像精灵一般轻盈飞扬着。

“来!你俩每人挑一个,伺候吃酒!”

刘瑾谢恩,冲一个舞姬招招手。俩人眉来眼去,相互投喂,把我看的哭笑不得,死人妖都五十好几了还这么不正经。

既是圣意,不得不从。我随手指了其中一个,她马上媚笑着舞来,跪坐在我身旁。

好漂亮的一个舞姬。

我递来一大杯酒,她接过去一饮而尽,被呛得咳嗽起来。

看着她嘴角淌出的酒水,我有点于心不忍,递去了丝帕。

她突然一怔,冲我忽闪着大眼睛,一片红晕悄然飞上面颊。

我含笑道:“你不必硬喝,坐在这里就好。”

舞姬稍稍放松,目光如水地看着我。

她重新斟满一杯酒,递到我嘴边,含羞道:“大人请…”

我不再多话,独自饮起了酒。

她倚在我身边,咬着手指偷偷瞟我。

正在酒酣之时,朱厚照突然将金杯摔到了地上!

乐声顿时停止,所有人轰地一齐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都下去!”朱厚照喘着粗气,“你俩留下!”

刘瑾到底是懂皇上的,他轻揉着朱厚照后背,哄小孩般的说着好听话。朱厚照闭着眼,气渐渐消了。

“你下去吧,明日早朝传朕口谕,再敢骂朕亡国之相,下诏狱!”

刘瑾走后,空荡荡的殿内只剩皇上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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