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给了五天假,我和宁儿在京城到处逛着。
好久没有出来过了,天气也一直晴好,我们的心情都很愉快。
宁儿没骑过马,我就坐在后面抱着她,驾马穿梭在树林花丛中。
我带她去南苑赏花灯,去京郊划船钓鱼,去广化寺拜神许愿。如果时间充足,我还想带她海边,去看她最喜欢的大海。
结束了短暂美好的婚假,我回到了后宫,继续主持御用监的事务。
宁儿虽名义上不再是侍女,但仍时常受到召唤去坤宁宫陪伴皇后,聊聊天,做做针织什么的,俸禄照发。
深秋的风很冷,我每日在后宫和豹房之间往返奔波,不幸受了风寒,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宁儿急得坐立不安,不分昼夜的守在我身旁。
冷风呼啸,残月无精打采地发着浊光,家里却温暖如春。
我在黑暗中昏睡着,宁儿含了一口温水,慢慢贴近我的脸,嘴对嘴喂我喝了下去。
她钻进被窝,给我掖了掖被角,然后躺在我胸口,抚摸起我的脸。
宁儿的发香让我非常放松,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我想起了那个梦,我在前世看到的最后影像。
“你知道吗,最近我都在做同一个梦。”我淡淡说道。
“什么梦?”她摩挲着我的耳朵,柔声问道。
“我看到自己被车撞到。你没见过,那是一辆很大很大的车。”
宁儿的手停住了:“后来呢?”
“我受了很重的伤,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继续问道:“你还看到什么了?”
我凭着印象说:“似乎还有人受了伤,地上散落着书包雨伞,那人好像还能动。”
她慢慢坐了起来,含泪凝视着我。
“我猜的没错,真的是你…”她颤声道。
“怎么了宁儿?”我有些懵。
“你看到的书包和雨伞,是我当时随身带的…”
“两年四个月了,你都忘了吗,我没有忘!”
我整个人呆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她。
“想起来了吗,那个暑假,那个下午,你我是一起被带到这里来的!”
她紧紧搂住我脖子,放声大哭。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一把抱住了她!
在这个夜晚,在这大明朝,我和宁儿的命,永远连在了一起。
风停了,月色亮了。
她伏在我身上,给我讲起她当时的视角。
据她回忆,当时司机猛踩刹车,但由于速度过快,还是将我撞飞,随后又失控着奔向侧面骑来的宁儿。
“车逃走了,周围没有人,我手机也找不到了。看见你躺在附近,就想用你的来求救,可我还没爬到你跟前,就失去了意识。”
“你当时已经动不了了,就躺在那里看着我,我记得你的脸。”
“王守仁的家丁出门,发现我昏迷在河边,就把我带到了王府。”
我静静的听她说着。
“所以你第一眼就感觉见过我,是吗?”。
“一开始还不确定,只是觉得眼熟。直到那次见面,你说起王守仁,我才越发觉得是你。”
“要是不提起那个梦,也许咱们就一直不清楚对方身份了。”我笑了笑。
“不会,”宁儿柔声道,“你我有缘,总会清楚的。”
宁儿比我小两岁,外语专业,马上要读大二。
“我还能记起,当时是去外公家的路上遇到车祸。你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吗?”宁儿问道。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初的时间,年月。”我回想着。
宁儿摸着我的脸:“那就不要想了,安心养病吧。”
我们整夜未眠,一直聊到天明。
病刚好,我就迫不及待拉着宁儿的手,去了西安门附近的一所新宅院。
这个四合院我早就看中了,虽然不算很大,但清静整洁,房间宽敞透亮,院子里一颗槐树高大挺拔。
“我要把这里买下来,给咱们俩安个家!”
宁儿兴奋地四处看着,问道:“这要多少银两啊?”
“总共五百两,现在差不多能买下了,”我说道,“而且离紫禁城也近。”
“要这么多吗!咱们现在也有住处,先不用着急买吧?”宁儿有点心疼。
我拉起她的手:“要买!现在住的地方是租赁来的,房子又小,煤山那边环境也差,附近都住着太监,成天打牌吃酒的,闹腾得狠,我不能让你住那种地方。”
“可是…”宁儿还想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走,我带你去吃艾窝窝!”
为宁儿买新宅子,我心甘情愿!
玩了一天后,晚上我俩回到住处,开始算起了账。
我做四品掌印,月俸是八两白银。
虽然做官时间不长,但我一直有存钱的习惯,皇上平时也会给些小赏赐,还有日常宫中官员给我送的礼,都算上已有两百多两。
另外婚礼收到的银子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两,再添置些家具和日用,刚好够了。
“我这里还有,”宁儿在箱子里翻着,“这是我攒下的俸银,加上皇后日常的小赏,有七十多两了。”
宁儿作为皇后的近侍,俸禄不比我低多少。
付了钱,签了房契,我们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家。
宁儿温柔质朴,柴米油盐,草树花艺,家里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烧的一手好菜。
尤其是淮扬菜和鲁菜,蟹粉狮子头,糖醋里脊,文思豆腐,糟溜鱼片,全是我爱吃的。
而且画功也极佳,客厅墙上那幅《汉宫春晓图》就是她的临摹之作,惟妙惟肖。
就在我与宁儿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同时,朱厚照和文官爆发了一次大规模冲突。
皇上不回宫,反让刘瑾主持每日朝会,文官们对此早已怨声载道。
另外由于长期与皇后和嫔妃分居,朱厚照还没有子嗣。历代皇子问题都关乎着国运,于是文官们越发表示不满,纷纷上奏,要求皇上改邪归正。
一开始朱厚照并未理会,奏折看后直接丢到一边,该玩还是玩。
但随着奏折越来越多,话说的也越来越难听,甚至还有人说他有亡国之相。
朱厚照这回彻底爆发了。
“朕几日不理,尔等非但不知收敛,还胆敢上房揭瓦!”
他挑了言辞最激进的六十个人,顶着酷寒严冬,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冻僵冻病了一大半。最惨的是户部,连尚书带两个侍郎都发起了高烧,一时群龙无首。
连八虎之一的张永都有点看不下去:“陛下,罚归罚,总要有人干活啊!”
朱厚照不管这些,反正该教训也教训了,甩甩袖子就回了豹房。
晚上,皇上把刘瑾和我召了去,陪他喝酒。
朱厚照似乎兴致很高,拿出了上好的秋露白痛饮着,席间不停的令添酒加菜。
我和刘瑾坐在侧席,频频向皇上敬酒。
成群的舞姬像精灵一般轻盈飞扬着。
“来!你俩每人挑一个,伺候吃酒!”
刘瑾谢恩,冲一个舞姬招招手。俩人眉来眼去,相互投喂,把我看的哭笑不得,死人妖都五十好几了还这么不正经。
既是圣意,不得不从。我随手指了其中一个,她马上媚笑着舞来,跪坐在我身旁。
好漂亮的一个舞姬。
我递来一大杯酒,她接过去一饮而尽,被呛得咳嗽起来。
看着她嘴角淌出的酒水,我有点于心不忍,递去了丝帕。
她突然一怔,冲我忽闪着大眼睛,一片红晕悄然飞上面颊。
我含笑道:“你不必硬喝,坐在这里就好。”
舞姬稍稍放松,目光如水地看着我。
她重新斟满一杯酒,递到我嘴边,含羞道:“大人请…”
我不再多话,独自饮起了酒。
她倚在我身边,咬着手指偷偷瞟我。
正在酒酣之时,朱厚照突然将金杯摔到了地上!
乐声顿时停止,所有人轰地一齐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都下去!”朱厚照喘着粗气,“你俩留下!”
刘瑾到底是懂皇上的,他轻揉着朱厚照后背,哄小孩般的说着好听话。朱厚照闭着眼,气渐渐消了。
“你下去吧,明日早朝传朕口谕,再敢骂朕亡国之相,下诏狱!”
刘瑾走后,空荡荡的殿内只剩皇上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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