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内阁的功绩吹捧一番,动情的表达了对大明的忠心,到了最后的自我辩护环节,又把刘瑾是如何压迫,我又如何不得已向皇上求援,说得声泪俱下,痛不欲生。
总之中心思想就是,我完全没有祸国殃民的意思,一切纯属意外。
李东阳默默地欣赏着,笑容和蔼可亲,不时点点头表示认可,还细心指出我演技上的不足。他收下了礼品,说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废话,嘱咐我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
我摸不清这千年老妖是何心思,我的态度送达了,您老也好歹表个态啊!如此不温不火搞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其实一切都是庸人自扰,李东阳压根没把我当对手,虽说我年纪轻轻就做了掌印,但在朝廷重臣眼里,我不过是个善玩闹的小屁孩罢了,要不是在火器研发上有所小成,他们都不会正眼瞧我,倒是前御用监掌印张永很欣赏我。
虽然常陪皇上玩乐,但不影响我在张永心里实干派的形象。刘瑾得势之前,他是皇上最赏识的太监,多次赐与蟒衣玉带,后被刘瑾上位压制,心中实有不满。
张永虽也跋扈,但性格率直大气,不贪小便宜,办事能力极强。也从不欺压朝臣,不鱼肉百姓,在宫中口碑极好。
皇上日日在豹房,朝廷很多纷争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要想在这眼花缭乱的争斗中保全自己免遭横祸,就需要一个强力靠山,于是我秘密投向了张永,不论权势和品性他都再合适不过。
我带着厚礼去了张永府上,他设席款待,觥筹交错间跟我提到:“你办事能力我是放心的,只是让陛下过分沉溺享乐,终究不是好事。”
我叹声说道:“下官也是无奈之举。”
“陛下现在几乎不问朝政,”张永说道,“总这样下去…”
他的话突然停止,起身跑到窗前一把推开,只听风一般的脚步声正渐渐远去。
我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张永沉着脸道:“锦衣卫居然都上家里来了!”
东西厂加锦衣卫都归刘瑾管控,不用说,定是奉他的命前来监视。
张永怒了:“来呀!给我加派人手,十步一岗,院内外都看住了!发现有可疑人员,务必拿下!”
这件事让张永恶心至极,平日他唯刘瑾马首是瞻,换来的却是愈加频繁的监视。
其实八虎并非铁板一块,只不过刘瑾势力太过庞大,令其余七人甘心俯首。作为二号人物,张永不但兼任后宫最重要的几个监司局,还总督着京师十二团营和神机营,是皇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保障。
偏偏刘瑾疑心极重,对谁都不是绝对放心。这次上门监视,换成别人只能吃哑巴亏。但张永是个武将性格,这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
此后他在朝中虽不露声色,内心却渐渐与刘瑾决裂。
宁儿的生日到了,我在梨园楼订了个大包厢,邀请来一众私交甚好的同僚,并找了戏班子搭台表演。
大伙频频敬酒祝贺,送的礼物堆成了小山包。第一次这么多人同来庆生,宁儿非常开心,小钟子趁机非要讨赏钱,说多亏有他搭线我俩才能喜结良缘。
宴会结束,送走宾客,我和宁儿坐着马车离开。
“我吃的好多啊。”宁儿抚着肚子说。
“我也吃的挺撑,离家也不远了,咱们下车溜达回去。”
我们牵着手在街上漫步,天已黑,路人稀少,几个卖粥食的商贩正在收着摊铺。
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刚到家门口,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吓得宁儿失声尖叫。
那黑衣人闪进一个窄胡同,我追上来堵住了他,“什么人!”
对方焦虑的四处张望,才发现是个死胡同。
我没再废话,蹬地蓄力,一个侧踢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踹出去两米多远。我顺势抬腿下劈,被他翻滚躲开。
身手还挺敏捷,是个练家子。我继续把他堵在里面,然后压低重心,腰腹发力,带动起组合拳左右开弓,对方显然不适应这种打法,护着两肋连连抵挡。最后他实在熬不住了,扑过来死命地抱住我,一个泰山压顶把我压在身下。
这人力气很大,我又不会地面格斗,只得揪着他扭打起来,混乱中他的衣角被扯开,里面赫然穿着飞鱼服。
锦衣卫!我心中一惊,松开手挣脱出去。他刚要起身,只听咚一声闷响,便扑倒在地,抽搐不止。
宁儿捧着块大青石,惊魂未定的问道:“死…死了吗?”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没有,干的漂亮!”
这锦衣卫没打算伤人,只是想逃,要是放开了打,我还真不是他对手。
这回刘瑾不干了,在皇上面前要治我的罪。
“陛下,他蓄意打伤锦衣卫,分明是藐视皇权,罪不可赦!”
我怒道:“刘公公,他脸上又没写着字,又穿一袭黑衣,谁知道是不是盗贼!”
刘瑾不直接回答,依然自说自话,这时一旁的张永也忍不住了:“你不但监视李公公,还派人潜入我府邸,到底是何居心!”
“锦衣卫直属皇权,无需向你二人解释!”刘瑾嚣张道。
此话一出,我和张永同时看向了朱厚照。
皇上一拍桌子:“都是大内掌印太监,吵个什么!”然后非常不满的看向刘瑾:“这件事朕怎么不知道?”
刘瑾语塞,想了想说:“陛下,近日听闻有关朝廷的许多流言蜚语,臣职责所在,锦衣卫也是例行公事。”
屁,你不就是发现我和张永有私交吗?
他又怒视起我:“不管怎样,阻碍公务,必须受罚!”
这货胡搅蛮缠起来还没完了,既然讲理讲不通,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那您倒是解释一下,为何我家中银票都不见了?”
刘瑾匪夷所思的看着我,一时没转过弯来,我又说道:“我大婚那日皇后赏的一整盒南洋珍珠也没了!”
这下刘瑾脸色大变,不顾皇上在旁边,激动地吼道:“你胡说些什么!”
朱厚照终于爆发了,抓起茶杯砸到地上:“混账东西们!”
极少看到皇上如此震怒,我们三人腿一哆嗦,慌忙下跪。
皇上烦躁地踱起了步子,我们不敢抬头,就看着他的靴子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
“好生可恶!今日打你们进了豹房起,朕耳边就没消停过!”
“日后再有这乱七八糟的事,你们几个自行掌嘴,别来烦朕!全都退下!”
刘瑾回去就把那锦衣卫砍了,这种办事不利索的他也不会留着。
经历此事张永对我更信任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瑾和我的梁子结下了。他深知现在的我已不可小觑,想一下干掉几乎不可能,就采取袭扰战术,动辄就向皇上告状,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他还发动同党一起上奏,奏书雪片般被送往豹房。皇上倒并不在意,都是些我工作的小纰漏,无伤大雅。但架不住量大管饱,长此下去必定会引起皇上的猜疑。
我终日疲于应付,工作不停地整改,却依然能从鸡蛋里给我挑出骨头来。
忽然感觉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了,我趴在案前,精神紧绷的像会随时断开。
夜已深,宁儿香汗淋漓,伏在我身上娇喘着,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
“要不咱们离开京城吧,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你和我…”她贴着我的脸,吐气如兰。
“且不说去哪儿,离开京城之后能做些什么呢?”我抚着她的背。
“咱们的银子够用很久了,慢慢来,在一起就行…”
第二天我去了豹房,打算向皇上辞官。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