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秋风中,枯叶颤巍巍抖动着。随后“咔”的一声脆响,哀叹般飘落到地上,连颗尘土都没被荡起。
小林子已帮我包扎好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
我双手叉在胸前,倚墙看着天,心中的怒气久久不散。
小林子虽然又瘦又小,手脚却很利落,不一会,四五个厕桶就刷的干干净净。
我不屑的嘲讽道:“你倒还挺能干的啊。”
“嗨,这个呀,”他把桶里水泼出去,直起腰擦了擦汗,“打小习惯了,爹娘走的早,什么都得自己干。”
“你受了伤,歇歇吧,我再过一会就刷完了。”
说完,他又晃晃悠悠地拎起了水。
我低头沉吟半晌,用力呼出一口恶气,拿起了刷子。
喵的,不就是洗马桶么!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
晚饭时候,我不顾小林子推脱,硬分了一半给他。
“你多吃点,今天我没做什么活,不饿。”
他感激地端着碗,看着我直笑。
小林子的性格和我很不同。
对那些阿谀奉承的小太监们,我向来非常不屑,平日几乎不与他们说话,显得很不合群。
而小林子则和他们走动很多,闲时就凑在一起聊天,忙时也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有人拉车经过,他会去帮着推一把。
自己的活做完了,就帮别人扫扫地,泼泼水。
用他的话说,叫举手之劳。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所以他在这班里人缘极好。
每个人都在卖力的干活,努力的表现,以换取个好前程。
我看不上这些粗活,我有自己的方式。
在宫廷礼仪和规章方面我进步神速,至于背诵默写,那都不叫事。
算术这类的就更是小儿科了,那些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接触过的小太监哪能跟我比?
他们还掰着手指头算加减法,我早把乘除法都算完了,嚼着根稻草往旁边一靠,打起了盹。
学?学个屁。
我都不用学,就把他们一个个甩没影儿了。
曹公公看到我的成绩极为惊喜。他作为御用监二把手,奉旨兼任此次全部新人的培训,当然希望看到拔尖的人才。
而这六个班里我一骑绝尘,读书写字,吟诗颂词,样样都不在话下。《论语》、《史记》、《诗经》等经典语句我也能熟练背诵。
要不是期限没到,我早就可以正式进宫入职了。
“极好,极好,”曹公公微笑着,低头呷了口茶,“读过几年书?”
我随口瞎编:“上过三年私塾,闲时也喜欢看些书。”
“读书明智,你能如此用功,实属难得。”
他又递给我一本册子:“去学学宫廷物件的记录,用心学,日后必有你用武之地。”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御用监是营造并保管皇室各种器物玩件的部门,曹公公让我学习记录,是不是想提前为自己挑人?
这些新太监也算他半个门生,提拔几个为日后所用,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他真这么想那倒也不错。
之前小林子跟人玩骰子的时候,就曾听人说,这个曹公公品行相对端正,不那么偏私,那跟着他混应该差不了。
我刚踏进院门,就听见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是小林子,小林子的声音!
我快速赶过去,只见他抱着头跪在地上,浑身是伤。
薄公公狠狠地挥着鞭子,正劈头盖脸的朝他打着。
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打吗!
我不禁大吼道:“住手!你干什么打人!”
薄公公猛一回头,看到是我,牙咬的更紧了:“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一个比一个胆大,竟敢冒犯我!”
小林子捂着头上的鲜血,大哭道:“建国!建国救我!”
原来小林子在干活时,不小心把脏水泼到了他鞋上,死太监抽出鞭子便打。
我俩一直没钱孝敬这货,早已成为他眼中钉。
平时骂几句也就算了,这次竟为一点小事出了重手!
其他小太监全都在跪地求情,薄公公却不依不饶:“把他给我扔到茅厕去,大头朝下!”
我一听就怒了,冲上前喊道:“我看看你们谁敢!”
“放肆!”姓薄的一瞪眼,转身挥鞭,冲着我的脸就打了过来。
“啪”,一记脆响!
他颤抖地握着鞭子,竖起了眉毛:“你,你竟敢……”
鞭子的另一头已被我牢牢抓住!
“据我所知,你不过是宝钞司内给各宫运送草纸的而已,临时抽调来带个班而已。”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家都是下人,怎么你还成了精了!”
“李建国,你真是反了!知道御用监的掌印公公吗,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吗!”
我早就听说了,他说的那个掌印公公,正四品,比曹公公还大一级。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小太监没有敢不听他的,个个唯命是从。
爱谁谁吧!我猛一用力,把鞭子夺了过来。
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我把鞭子远远的扔了出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傻B!”
姓薄的当然没听过京骂,但那个“傻”字还是听得懂的。
他龇起牙,尖着嗓子嚎道:“诶?你还敢骂我!来人,给我拿下他!”
只见人群里一个又矮又胖的小太监,吭哧吭哧跑了过来,“嘿”的一声,抓住了我胳膊。
在那个时代我有长期健身的习惯,练习过七年的业余拳击,还是跆拳道黑带,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敢跟我动手?呵呵。
我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随手一抡,小胖墩就骨碌到了地上。
姓薄的冲着人群嚷道:“你们这群崽子还等什么呢!都不想混了是么!”
这群人不会把小林子怎么样,但跟我没啥交情,便一个个冲了过来。
我压低了重心,闪转腾挪,始终确保身后没有人,然后直钩刺摆,几乎一拳一个的放倒了一片。
没人再敢上来。
他们对小林子还算够意思,所以我出拳虽快,落拳还是收了力的,要是敞开了招呼,这些人根本都不够我打。
躺下的和站着的都呆若木鸡地看着我,姓薄的眼圈都红了。
我横眉冷对着红眼圈:“怎么着,下一个,你上?”
“行,我治不了你,有人能治你,过来,跟我走!”
走就走,反正我也豁出去了。
这死太监其实是有准备的,他知道掌印公公今天出宫,来巡视皇室新床榻以及象牙器的营造进度,而营造厂就在我们附近。
“叩见掌印公公,公公敬安!”
掌印坐在轿椅上正打着哈欠,睁眼一看:“哦?你是何人?”
“奴才宝钞司薄起南,公公还记得不?”死太监一脸谄媚地笑着。
公公没说话,略显迷茫的看着他。
“上次奴才给公公进献的丹药,公公可还满意?”
掌印还是没想起来,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你有事吗!”
于是薄起南指着我,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还望公公与奴才做主!”
掌印听罢,把头扭向一边:“此事应由曹公公负责,你去找他处理吧。”
说完,打着哈欠走了。
我俩双双起身恭送,薄起南垂头丧气的立着,像一只斗败了的小公鸡。
我不禁哑然失笑。
这就是你说的靠山?人家都不认识你,还靠山呢,靠边去吧!
他一把抓住我,急头白脸要去见曹公公。
见就见去,今天我陪着你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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