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换源:

  这一次倭寇不只去了松江,他们从杭州湾登陆,分多股袭扰了舟山,嘉兴,象山。此时的倭寇还没有成长为几十年后的庞然大物,但已足够让当地官府头疼。

何鉴召集兵部所有要员在松江府开会,主要研究倭寇的兵器战术以及明军的应对方法。

倭寇使用的兵器种类很多,矛,枪,弓箭,但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倭刀。此刀集各种精湛工艺,经纯手工千锤打造而成,韧性和硬度举世无双,比倭寇的命还值钱,怪不得上次那个白眉毛不顾队友性命,首先想到的是找刀。

反观我军刀枪用料和工艺就差很多,再加上倭刀可双手把持,对砍时我军兵器经常被一分两半,成为待宰羔羊。

另外这群倭寇常年练习什么户川流,没有把握绝不出刀,和你闪避周旋,一旦出刀就要你命,刀法阴毒狠辣,一击必杀。

倭寇平均身高虽不到一米五,但是机敏灵活,耐力极强,从扬州到镇江就穿着草鞋一路小跑,都不用休息,比马拉松还马拉松。

更恐怖的是,这是一群堪比死士的亡命徒,从小就接受训练,脑子里除了杀人抢劫什么都没有,嗅到血腥味比鳄鱼还兴奋。

在他们眼里弱者就应该被杀戮,同猪狗没有分别,说是野兽同类毫不夸张。

今年四月倭寇袭击嘉兴海盐,500明军打他们60多人,结果半个时辰我方死伤近一半,被打得丢盔弃甲,空有人数优势。对方一个都没死,仅受伤7人,战损比根本没法看。

其实类似这种硬碰硬战斗很少见,绝大多数的情况是,军队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你前脚刚离开,人家就过来洗劫,等你闻讯再掉头回来,早就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或者是你收到情报去镇海剿倭,结果人家在绍兴出现。所以何鉴有理由怀疑,我们的内部有奸细,并秘密安排自己的心腹进行排查。

江南的夏季雨量充沛,时常连续几天都是绵绵细雨,尤其到了梅雨季节,天空有时看似晴好,结果说下就下,当地人出门都会带把伞,北方土生土长的我没养成这个习惯,在回去的路上被浇的苦不堪言。

我手遮着头快跑在青砖小道上,一旁巷子里冒出个穿蓑衣的人,结结实实挨了个正着,被我魁梧的身躯撞的四脚朝天。

我弯下腰,抱歉地把手伸过去,想拉他一把。那人没接,仰头愤恨地瞪了我一眼,把斗笠重新扶正,爬起来闷声走了。

花白的眉毛,豺狼的眼眸。

轰鸣的雷雨中,我呆若木鸡地看着那矮小的背影,耳边渐渐回响起村民被屠戮时的哀嚎。

我抱着头轻晃着,想把这声音甩掉,哀嚎声却越来越大,直到一个炸雷当空劈下!

那股不似人类的气息,那个残暴嗜血的机器。

倭寇竟堂而皇之出现在松江府的大道上!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里快速思索着。倭寇不会孤身来此,一定还有同伙,不能就让他这样走了,去跟踪一探究竟!

我脱下了靴子,赤脚踩在石砖上,快步朝他走去。这样走路声音小,不易被察觉。

我保持着距离紧紧跟随,对方步伐不快不慢,没有停顿。等走到一个茶铺门口他才停下,左右张望着,确定没人发现后才进门。我把头探出墙角去看,只见黝黑的招牌上写着:冯记茶庄。

下雨天出来买茶叶?我努力向里面张望,透过门口只能看见半个柜台,他向柜台递过去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马上转身出来了,没有逗留。

我靠着墙角犹豫起来,是应该继续跟踪那倭寇,还是去茶庄里探个究竟呢?奈何就我自己一个人,也无法分身。正在纠结的时候,又有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小个子进了茶庄。

这小个子站在柜台前,伸手比划几下,掌柜把刚才那个信封拿了出来,他谨慎地揣在衣服里,又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柜台,紧了紧蓑衣走了。

看样子,这个冯记茶庄应该就是倭寇的情报联络站,而且位置偏僻,平时来往行人极少。

我把这个重要消息告诉了何鉴,他马上叫来心腹一起分析,得出的结论和我一样。但是倭寇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呢?

不出三日坏消息就传来,倭寇在慈溪出现,人数约有两百多,将整个慈溪洗劫一空,虏走大量妇孺,驻守的明军无一人投降,全部战死。

“果然有内奸!”何鉴猛一拍桌子,慈溪的大部军队刚被抽调走,倭寇就趁虚而入,而且以往规模最多数十人,这次竟有两百余人,显然是有过精心策划,那更说明冯记茶庄是内奸与倭寇的据点无疑。

何鉴秘密挑选了一些精兵强将,随我一起出发,沿进出茶庄的道路蹲点,有装扮成商贩的,还有在楼上设伏的,不分昼夜地密切观察。

那么发现倭寇以后要怎么行动呢?何鉴叫来几个心腹还有我,一起研究起对策。

有人说发现了直接冲进去,全部拿下。也有人说不要惊扰茶庄,只抓对接的两个倭寇。何鉴听后都摇了摇头。

“若只是抓人,那好办得多,但是线索也就断了,”何鉴思考着,“他们就算不在茶庄碰面,也可以在当铺,在酒楼,因此绝不能惊扰。倭寇既然是依军情而动,那么索性将计就计。”

慈溪的调兵,何鉴只通知过四个兵部官员,而且用的是密件,其他人不可能得知,于是他决定故技重施。

他召集来左右侍郎、主事及员外郎,发布了一道命令:松江、金山两地大军即日整顿,务必于五日之内赶至慈溪,协助慈溪抗倭军布防。

两地军队迅速开始集结,松江驻军浩浩荡荡开往金山,与当地守军一起渡船前往慈溪。那四位官员没有同去,被何鉴找了个理由留在松江府,每日一同饮酒作乐。

前去慈溪的军队大部分都是些民夫,为了掩人耳目,让他们穿上盔甲拿上长矛,部署在队伍正中,队伍外围则是刚入伍几个月的新兵,这样队伍行进起来没人能看得出破绽,而真正的精锐则仍留在原地,整装待命。

我和官兵日日蹲守在去往冯记茶庄的必经之路上,严密观察一切可疑人员。道路并不宽,位置相对偏僻,监视起来比较方便。我们还悄悄征用了附近巷子里一处民房,里面安排了一些拳脚利索的官兵。

只有我见过那倭寇的身形,所以一刻不敢怠慢,每日守在楼上的窗前观察,吃住都在这里,很是辛苦。

倭寇终于来了。又是个雨天,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闷头前行,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赶忙向街上挥起了小旗。

沿街的商铺也纷纷向茶庄方向传递消息,一切有条不紊。

那倭寇正赶着路,突然从巷子里横穿出一支丧葬队伍,穿着白衣吹奏敲打,挡在他身前徐徐通过,当队伍过去后,倭寇也不见了,原地空无一人。

身着白衣的官兵们把倭寇的嘴堵了上,一群人把他绑的结结实实,扔进了提前预备好的民房里,然后从他身上搜出了包好油纸的信笺。

我打开一看,写的全是日文,除了几个汉字,其余的根本看不懂。来不及多想,先按计划进行。于是我坐到桌前一个一个字的抄录下来,然后把信重新包到了油纸里。

官兵们把倭寇的衣服扒了下来,我拍拍小林子肩膀:“看你的了。”

小林子穿上了蓑衣,在我面前转了转身,尺寸大小正合适。

他戴好斗笠,深呼了口气,把油纸揣在怀里出发了。

我看着他埋头走进茶庄,把信放在柜台,就退了出来。不到一刻钟,另一个倭寇把信取走了。

小林子抖动着身上的雨水,冲我笑笑:“还行,挺简单的。”

信是抄到了,可没人能看懂。不清楚写的是什么,就无法判断倭寇的准确动向。何鉴他们看着信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现在怎么办,找谁?南京翰林院?”我焦急的问道。

何鉴叹气道:“翰林院就那么几个人,谁也没学过这东瀛文字。”

我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去审那个白眉毛,定要他老实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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