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仗局的宝贝运到了,押运官们咕咚咕咚喝起了水:“可算送到了,片刻也不敢耽误!”
各种新式火器映入眼前,尤其是佛郎子母机,南京的兵部第一次见。我亲自点火试炮,强大的威力让兵部官员们瞠目结舌。
他们之前还在使用老式的前装炮,又笨重射速又慢,杀伤效果也很有限。
何鉴非常满意:“好好,此炮可做海防之用!”
我问道:“如今有谁敢犯我大明沿海?海盗么?”
“海盗即是倭寇,他们大多时候分散偷袭,洗劫一番便跑,抓也抓不住。但有时也会派大船抢岸上陆,此时就必须用到火炮了。”
我继续问道:“那倭寇常来袭扰吗,规模如何?”
“我刚上任时还算太平,这半年开始愈加频繁,已有六次之多!至于规模,最多时有六七十人,那次是在宁波,我们的炮太慢,射程也不够,打不到他们的船。”
“何某还有一事相求,这里的兵不擅使用此新式火炮,公公可否受累指教一二?”
“那没问题,巩固海防,抵御外族,我义不容辞!”
南京不靠海,要想实地测试有效射程,就必须借助沿海地形,于是我们去了曾被倭寇侵扰过的松江府。
江浙闽一带的武将也来了,我先要教会了他们,再让他们去教那些百户和总旗,最后再到士兵,务必保证每个人都能熟练使用。另外结合倭寇的作战特点,我们还给火炮装载了木轮车,两匹马就能拉动,比那些固定的炮台机动多了。
训练就这样开始了。岸上每日炮声隆隆,还根据地形设置了交叉火力。何鉴与众将结合倭寇活动轨迹,计划在宁波、台州、定海、嘉兴等关键要塞都布置佛郎机,防患于未然。
不过对于分散偷袭的小股倭寇,火炮的作用就小得可怜了。
这帮孙子经常几个人一组,你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突然出现,烧杀一番就悄无声息撤退,据统计战斗力还格外强悍,说是以一当十毫不夸张。
刚过去两日,何鉴就邀请我去参观训练成果,军队的实炮演习。
我站在高处,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帮兵,像一群白面秀才似的,悠哉悠哉点火发射。真要到了战场上,敌人会让你这么从容的开炮吗?
何鉴看我表情不对,就问道:“李公公意下如何,可有改进之处?”
看来他们根本没弄清这炮的优势。于是我向他拱手行礼,然后亲自下场,对其中一个炮兵说:“你只负责点火,其余的看我!”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聚拢过来。
我戴好手套,取来了三只子炮,麻利地清膛,装弹,调整炮口角度,“点火!”
“嘭”!一发炮弹刚刚打出,我立刻打开炮腹,左手取下空子炮的同时,右手顺势把下一个子炮塞入,“点火!”
就这样,20秒不到,三发子炮打完,个个命中海上的目标。
所有人都看呆了,没想到打得这么快,这么准,他们一分钟才只能打一发炮弹!
我诚恳地跟何鉴说道:“何大人,佛郎机属速射炮,要想充分发挥此炮的威力,没有别的方法,全靠勤加练习!”
我刚才的操作何鉴全看在眼里,他义正言辞地痛批了那帮兵,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握发射技巧。
不多时日,将士们就能熟练的使用佛郎机了,不仅换炮速度大有提升,打得还很准。紧接着何鉴把其他火器也搬了出来,结合地形情况,对多种类火器协同作战开始了研究和训练。
我们一行人暂时住在了松江府。这里虽远不如南京繁华,但是有海,宁儿一见到大海就走不动,天天拉着我去海边看风景,捡贝壳,坐在我肩膀上看那日出日落。
一个日丽风清的上午,我和宁儿出浅海去钓鱼,正巧赶上了鲈鱼群,居然接连钓上了十几条,宁儿开心的又蹦又跳,恰好也到午饭时间,我们就沿海岸划着船,去找附近的居民借火炖鱼。
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渔村,炊烟袅袅,想必有人家正在烧火做饭。于是我们牵着手,拎着网兜,欢快地朝村子走去。
村子看起来不大,人也很少,我们边往里走,边四下张望。突然不远处一个村民向我们冲了过来,边跑边大呼救命,在他身后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个子,握着长刀紧追不舍。
那村民还没跑到近前,就被一刀砍断了脖子!小个子看着尸体,咧起嘴“啊啊”邪笑着,随后抬头看向我们,蓬头灰面,睁着猩红的眼圈,像饿极的野兽,贪婪地打量起宁儿。
是倭寇!我全身血液顷刻间凝固,拉起宁儿就跑!那倭寇脚下速率极快,紧跑几下就到了跟前,挥起长刀冲我斩了过来!
我本能的抡起装满鱼的网兜去挡,只听“嚓”的一声,像撕开绸缎似的,网兜瞬间被一分为二。我和宁儿步步后退,她紧紧抓着我,双手颤抖的吓人。
那倭寇呲起了牙,表情愈发狰狞,把刀举过了头顶。我一边退着,一边把手摸向腰间。
突然我大喝一声,倭寇全身一紧,站在了原地。我马上冲向旁边的砂石堆,抬脚朝他接连扫去,密集的石子飞向他,倭寇挥刀乱劈了几下,抖抖身上的沙土,摆好架势准备进攻。
我已点燃了手里的拐子铳。
他显然认识这种火器,惊慌着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为防不测我特意把引信处理过,从点火到发射最多两秒钟。
一声巨响,倭寇仰面倒地。我来不及多想,一手捡起他的刀,一手抱住宁儿,迅速找地方躲藏,我已没有子弹了。
枪声果然引来了其他小个子,他们围着尸体咒骂着,还有个长相更丑陋的,眉毛花白,正四处找刀。
我们躲在一处院墙后,这群倭寇距离不到十米,发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我和宁儿贴着墙慢慢移动,寻找能够逃生的出路。
突然我脚下一软,像是陷在什么里面,蹲下仔细一瞧,竟然是一处地洞。
我们打开网盖,悄悄的蹲了进去,又把盖子重新遮好。地洞不大,能容纳两个成年人。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片哭喊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有村民正被倭寇杀害。混乱中,一个老人领着小孙女跑了进来,打开盖子见里面有人,就把孙女往我们怀里一塞,往盖子上撒了一些树叶,盖好跑了。
宁儿紧紧搂着那个孩子,用手捂住她的嘴唇,孩子急促的呼吸着,浑身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没有动静了,我们依然不敢出来。正午的阳光烤得地面热腾腾的,我们在地洞里汗流浃背,就这么蹲着,等着,一声也不敢吭。
直到再有脚步声传来,伴着马蹄声和官兵们的吆喝声,我才松了口气。
村子里弥漫着呛鼻的血腥味,到处都是村民的尸体,那小女孩焦急的挨个翻看,最后在一个草垛旁,发现了已经遇害的爷爷。
孩子扑在爷爷身上哇哇大哭,叫喊声撕心裂肺。宁儿抱着头坐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要不是我们占了地洞,他们爷孙俩就躲过这一劫了。
我含泪咬住牙,死死盯着手里那把沾满鲜血的武士刀。
天杀的小鬼子,此生我与你不共戴天!!
女孩今年才六岁,爷爷是她最后的亲人,于是我们把她带到了住处。村子已经毁了,如果没人管她,从此将无依无靠,只能乞讨为生。
宁儿每日都守在孩子身边,扎小辫,擦香香,做菜炖肉给她吃,可她依然闷闷不乐的,六岁大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那些惨痛的经历会记一辈子。每天她都搬着小板凳到院子里,默默坐着发呆,问名字只说叫元香。
晚上元香就睡在我和宁儿中间,像我们的孩子一样。宁儿温柔地抱着她哄睡,给她讲故事,念童谣。
小钟子和小林子也喜爱这女孩,趴地上给她骑大马,背着她放风筝,去河边捞小鱼,带她逛闹市,买孩子爱吃的糕点瓜果。
就这样,小元香心里的伤被一点点抚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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