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光顾着高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我骑马赶往了风月楼,刚一进门,众人就惊呼道:“哎呀!咱们的大老板,大英雄来啦!”
姑娘们,迎宾们,跑堂们纷纷捧着鲜花拥过来,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是夸赞又是尖叫的,旁边的乐队可劲地敲锣打鼓,蓝仙儿和薄起南在人群外挤不进来,脸都涨得通红。
“大家冷静,冷静!别叫我什么大英雄,愧不敢当啊!那个谁,别往我怀里送花了,实在拿不下了…大家给我点空气,不行太憋闷!诶小姜你别抓我帽子…还有你,你手轻点,把我弄疼了…这位迎宾姑娘,你快撒手,我…我裤子…”
幸好阮小玲及时赶来,劝散了众人。
残花遍地,我衣冠不整的躺着,鞋也丢了,帽子也不见了,一头长发散乱在脸上。
蓝仙儿瞅准时机,提着裙摆“哇”的大叫袭来,又一次重重地扑在了我身上!
“快被你们搞死了…”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蓝仙儿趴在我身上,笑眯眯地掐着我的脸:“不要紧的,一会仙儿给你好好揉揉。”
一滴眼泪从我脸庞划过,蓝仙儿拂起衣袖轻轻擦拭,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很痛呀?”
大家伙围着我俩,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诶?老板好像是哭嘞!”
“哎呦呦,你们瞧,这可如何是好…”
“你也是,使那么大劲儿干吗?”
“我哪有!明明是小姜揪他头发!”
“我没揪头发呀…是她!她掐老板脖子!”
“怎么成掐了,捏捏罢了嘛~翠花非抱他大腿!”
“抱抱大腿而已呀,老板那么俊…夏菊还拽他裤子哩!”
“我又没全拽下来…你不光抱大腿,你还脱他袜子!”
我推开蓝仙儿,起身整整衣服:“好了好了!又没怨你们,都忙去吧!”
姑娘们在身后“呀呀”的轻声赞叹着,我猛一回头,人群顿时欢跳起来,尖叫连连。其中一个姑娘以为我在看她,当场昏了过去。
正事要紧,我拉着薄起南去了一间屋子,紧紧关上了门。
“都在这里了,总共十一封,都没拆开过。”他把信件翻了出来。
我挨个打开看着:“好啊,这些个罪状,足够刘瑾那老妖精喝一壶了!”
“你记住,凡是从驿站拿来的信,一封都不能少,也不要打开。”
“知道了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差错!”
“嗯…这个我倒是放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被人发现了,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有事我来担着,与你统统无关。”
“你别这么说,给哥做点事应当应分!”
“好了,你就按我说的办,”我丢给他两锭元宝,“不要让风月楼第二个人知道,切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揣好信,骑上马,迫不及待地赶往了张永家。
自打被锦衣卫监视后,张永家里里外外都布满了卫兵,附近树上的叶子都被砍光了。别说人,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认真地看完了信,叹声道:“原来江南一带的赋税,竟有这么多进了刘瑾的腰包!”
我小声问道:“依你之见,这些能否扳倒刘瑾?”
张永沉思着,有点拿不定主意:“我想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最好再探探文官的口风。”
“文官?咱们与文官向来不亲近,应该找谁呢…”我一时茫然起来。
“找李东阳,”他眼前一亮,“李大人正直清廉,平易近人,而且是三朝老臣,也是先帝的托孤重臣,经验老道。”
我疑惑地说道:“可是…李大人他从不敢得罪刘瑾,一直被牢牢压制,这些朝中可是人尽皆知啊。”
“你不了解他,李大人看似委曲求全,实则是在隐忍,只要有合适之机,必会为朝廷除此祸害。”
张永毕竟比我大二十岁,老谋深算,对朝中大臣心中有数。
“哦,我好像懂了,那么谁去找他呢?”我问道。
“你去吧,”张永看着我说,“你刚为他找回了《怀麓堂集》,他对你感激涕零,打铁要趁热。”
“好,那我去试试。”
张永在朝中口碑虽好,但毕竟是八虎成员,李东阳对他还是有所防范的。
李东阳的府邸位于西长安街北侧的一处胡同里,院落坐北朝南,不大不小。周围绿树成荫,映衬着青砖灰瓦的房屋,环境清幽,质朴典雅。
进门后,有小厅事三间,堂中位七间,左右分子舍四间,李东阳就在堂中与我饮茶寒暄着。
李东阳的态度确实比以往热情了许多,在对我的能力进行一番夸赞后,亲切地询问起我的家庭,喜好,星座,偶像等等,还征询了我的忌口有什么,留我吃了便饭。
席间我们以茶代酒,侃侃而谈。我一直想把话题引向朝政,可他似乎在有意回避,总是轻松又巧妙地转移掉。
他的眼始终含笑着,眉头舒展,语速不急不缓,举止优雅大方,实在难以摸清他心里的想法。
吃完饭,李东阳邀请我到他的书房品茶。
见我一直在环视四周和窗外,他呷了口茶,微笑道:“李公公可有话要讲?此处只你我二人,有事但说无妨。”
我坦诚道:“李大人果然细致入微,我就直说了,此次前来是为一个人。”
他依然微笑着,我在他桌上用手指画了个“瑾”字。
李东阳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他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从怀里掏出那几封信,放到了他面前:“南京寄来的,都是有关那个人的。”
他没有打开,略一思索道:“看来李公公此次前往江南抗倭,收获颇丰。”
“没错,”我干脆道,“赋税过重,江南百姓已苦不堪言。民变四起,唯有圣上不知。”
李东阳沉默着,手里抚摸着紫砂壶,片刻后说道:“不知公公有何高见?”
我严肃地说道:“当然是要圣上知晓。圣上每日不在朝堂,大小事都闭耳不闻,长此以往…”我没有再说下去,看着他的眼睛。
李东阳知道我在试探他,吹着茶碗淡淡道:“圣上英明神武,仁德宽厚,公公想必是多虑了,请用茶。”
我哭笑不得,李大人你是在说反话吗,还英明,还仁德?怪不得外面都私下称呼您为“伴食宰相”。堂堂内阁首辅,既然只求个自保,那您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我盖好茶碗,起身向他拱手作揖:“时候不早,在下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公公有何打算?”他平静地问道。
“亲自去豹房面见圣上,告辞!”说完抄起信件转身就走。
内阁都如此苟且,怪不得朝中黑暗,刘瑾只手遮天。那我就直接去告诉朱厚照,告诉他刘瑾的这些所作所为。为朱家天下讲讲实话而已,我就不信皇上还能把我给下了大狱!
刚走出大门,后面有侍者追来:“李公公留步,我家老爷请你回去。”
李东阳依然没有打开信,手指在信封上有节奏地敲着:“公公打算如何禀告圣上?”
“还能如何?”我正义凛然地看着他,“把证据直接呈给圣上!”
“哦…那然后呢?”
“刘瑾在江南私收赋税,撬动大明根基,皇上看了必会震怒!”
“嗯…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再然后必向刘瑾问责,最轻也是撤职查办!”
“是么…那撤职之后呢?”
“撤了职刘瑾一党就覆灭了,还能有什么之后!”
李东阳缓缓起身,翻看着书格:“公公可知正德元年的弹劾之事?”
“有所耳闻,内阁除大人之外,刘健谢迁都辞官归乡了。”
他挑了本诗集放在桌前,坐下说道:“不只我们三人,是六部九卿集体向圣上弹劾,至于结果,公公也知道了。”
“李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六部九卿都没有办到的事,我一个人更办不到是么?”
他浅浅一笑:“此为一面。另一面,江南赋税之事,与圣上何干?”
“怎么会没有关系!江南乃朝廷税收重地,江南叛乱了,天下岂不动荡!”
“那么叛乱是否已平定?”
“平…平定了,可是日后再有…”
李东阳摇了摇头,看着我说:“但凡没有直接威胁到皇权,圣上依然会在豹房声色犬马,公公与圣上接触密切,想必应该懂。”
看我沉默了,他继续说道:“退一步来讲,即便刘瑾被撤职,不久也会官复原位。”
我疑惑道:“为什么呢?”
“他被撤之后,朝堂的事谁来管理?想必不会是内阁。”
他说的对,皇上对文官们极其反感,自己又不上朝,还得靠刘瑾来掌事。
“另外,圣上尚在东宫之时,刘瑾等就已陪伴左右,”他捋着胡须说道,“他们是看着圣上长大的,个中关系,岂是你我外人轻易就可撼动?”
“于公,公公是为大明天下,百姓苍生,赤诚之心实为我等楷模;于私,公公与刘瑾素来不和,饱受欺压,若除之则可后快。不知我说的正确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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