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的赤星渐渐隐没在云层中，楚瑶将金簪重新插回发髻。监正瘫坐在地，星盘滚落一旁，铜面映出她眉间那点与星纹相合的朱砂。
娘娘，这刺青...
楚瑶用帕子裹住死者手腕，鸾鸟纹样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她突然想起白若薇今晨更衣时，玉镯内侧闪过同样的暗纹。
备轿。她碾碎帕角沾着的香粉，去浣衣局。
暮色中的宫道格外寂静，轿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像破碎的银链。楚瑶摩挲着袖中长命锁，锁链硌在掌心的纹路与星图分毫不差。轿身忽然一沉，碧儿的气息混着铁锈味钻进来。
主子，林太医的药箱。
楚瑶触到药箱夹层凸起的铜钥匙，碧儿的手却在颤抖。借着月光，她看见侍女衣摆沾着褐色斑点——不是泥渍，是干涸的血迹。
浣衣局的老嬷嬷......
死了。碧儿声音发颤，但奴婢记下了她最后的话。
轿辇突然急停，前方传来侍卫的呵斥声。楚瑶掀帘望去，只见白若薇的贴身宫女提着灯笼站在岔路口，橘红火光映着腰间新配的银鞘短刀。
楚昭仪夜行辛苦。宫女屈膝行礼，护甲刮擦刀鞘发出刺耳声响，我们主子请您明早品茶。
楚瑶的指甲掐进药箱皮革：告诉白答应，本宫最喜...雨前龙井。
灯笼远去后，碧儿从怀中掏出半块杏花酥。掰开的点心芯里，藏着一枚染血的铜扣——这是浣衣局老嬷嬷临死前塞给她的信物。楚瑶借着月光细看，铜扣背面刻着模糊的癸酉冬三字。
嬷嬷说，当年产子的不止张氏......
突然一声弓弦震响，利箭穿透轿壁钉在楚瑶耳畔。碧儿扑倒她的瞬间，第二支箭已射灭灯笼。黑暗中传来靴底摩擦青砖的声响，至少三人从不同方向逼近。
分开走。楚瑶将铜钥匙塞进碧儿腰带，把话刻在妆台铜镜背面。
她猛地推碧儿滚向右侧灌木，自己向左疾奔。箭矢追着她的身影钉入宫墙，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楚瑶急转进一条窄巷，却在尽头撞见等在那里的黑影。
娘娘小心！
一道银光从檐角劈下，追兵应声倒地。蒙面人收剑时袖口飞扬，露出腕间缠绕的绷带——那包扎手法，与宁王府的军医如出一辙。
七郎在哪？蒙面人嗓音嘶哑。
楚瑶尚未答话，远处又传来脚步声。蒙面人突然塞给她半块残玉，纵身跃上宫墙。玉块入手冰凉，断裂处的纹路竟与宁王玉佩严丝合缝。
寅时的更鼓远远传来，楚瑶贴着冷宫外墙疾行。转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荒废的佛堂。碧儿举着半截蜡烛，铜镜已经刻满细密小字。
嬷嬷说，萧太后带走的是健康的孩子，病婴被扔在浣衣局。碧儿指向镜面某处，但当晚还有位林姓宫女产子，孩子被......
佛堂门板突然震动，有人在外面上锁。楚瑶吹灭蜡烛的瞬间，闻到门缝飘进的桐油味。她攥紧残玉扑向后窗，窗外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
想知道七郎下落？面具人声音似曾相识，明日申时，感业寺菩提院。
面具人消失的同时，第一支火箭已经射穿门板。楚瑶踢开腐烂的窗棂，发现窗下竟有条被杂草掩盖的暗道。暗道石壁上，新鲜的血迹组成箭头指引方向。
碧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主子听！
极远处飘来《采莲曲》的调子，正是白若薇今晨在井边哼唱的版本。但此刻的曲声里，混着金属链条拖地的脆响。楚瑶摸向袖中长命锁，锁链不知何时断了一截。
暗道尽头躺着具宫女尸体，心口插着支银簪——簪头的昙花，与淑妃昨日所戴一模一样。尸体手中紧握的纸条上，赫然是宁王笔迹：金蝉有变。
晨光初现时，楚瑶终于回到寝宫。梳妆台上，铜镜背面新刻的字迹映着朝霞。她突然按住其中一行——林姓宫女的孩子，被送去了萧府别院金蝉居。
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楚瑶推开窗，看见洒扫宫女正惊慌地收拾破茶盏。地上水渍未干处，浮着片未融尽的紫色花瓣——与老嬷嬷指甲里的紫花粉，同出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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