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幕:意外频发,现在可好,又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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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所有人好像都走偏了——大家都在忙着相互倾轧,相互攻讦,却都忘了,县衙后院停尸房里,那具已经风化成干尸了的死者。

赢镇命想把高县县衙的一潭死水搅浑,我想把所有失踪者找回来。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考虑到死者。

可笑而可悲。

公师伏摩,我的共命替身之一。

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公师伏摩,他愣住了:“你、你!你到底是谁?”

公师伏摩:“我就是我!公师伏摩!”

那人:“不!我亲眼见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他!不是你!可你们两个的声音却……你们两个……完全不一样!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到底是谁?”

公师伏摩:“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太阳陷入黑暗,人头掉落尘埃。

“你杀人灭口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

身后传来嘲讽的笑。

是我的另一个替身,赢镇命,我的两个替身,同时出现,并且见面了。

“那是!跟你们学得好啊!”公师伏摩反唇相讥:“你们这些人,杀人灭口、卸磨杀驴的本事不一直都很拿手吗?”

公师伏摩奉我的命干掉了一个察觉到我的身份和意图的,在姥姥山兔神庙山下外围游弋的巡逻哨。

这个巡逻哨是乔寿仙家的家奴,他确实见到了我,公师伏摩和我共命共生,我俩长着一张近乎复制般的同一张脸。

这个家奴是在姥姥山下的小路上遇到了我,刚开始是我大意了,以为就是个小喽啰,结果他一眼看穿我身上的圆领袍和罩袍,那是军府才会有的墨黑纹金团龙图案。

有意思的是,他马上猜到我的身份,是军府派来的“细作”!

虽然有些难听,倒也不差。

我不能在这动手,这样我的身份和目的都会暴露,他要是死了还会惊动在山上的人。

虽然遇到这么个难缠的“小鬼”,暴露是早晚的事,可我不能让他们现在就抓到把柄!

我借故挣脱开小喽啰的纠缠,逃跑了。

事后,我就让公师伏摩去干掉他。

公师伏摩干掉小喽啰之后,按照我的指示带走了死者的脑袋。

并且,掩埋尸体,还在尸体的旁边留下伪证,为的就是掩盖事实,让他们自己人互相怀疑,狗咬狗。

所以说,这次的赢镇命大闹高县县衙,其实就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把水搅浑,让铁桶一般的高县乔家自相攻讦,不攻自破。

你可以骂我残忍,可我必须要在谁都咬不动的金蛋上叮出一个缝,我要让乔家自乱阵脚,露出破绽,然后,一击致命。

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一切都是高县乔家搞的鬼,可是我没有任何证据,为了找到线索,我也只能先朝他们泼脏水了。

单凭一个我,再加上一个赢镇命,还是动摇不了乔家在高县的根基。

乔本礽只是个小指头,大拇哥还在更高的层级,是我们动不了的位置。

赢镇命在明我在暗,乔寿仙在野我们在朝,乍看上去似乎稳赢,可是真的想要推进,却困难重重。

万水千山只是第一劫。

时至今日,姥姥山似乎毫无动静,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了下文。

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感觉,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乱子,不节外生枝,我让赢镇命也赶紧退下来。

赢镇命以“县中府庙事繁,自己不胜其扰,事有轻重缓急,树有本末倒置”为由,让安崇义坐回县令的位子,自己则以“回州府禀明实情”的借口脱身,连夜离开高县。

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在高县县衙门外打听到了让人直觉愕然的重爆消息——本县主簿魏云摩整整两天没有到县衙点卯,等县里的小吏去他家找人,却找到了魏云摩的尸体!魏云摩离奇的死在家里,死在自己胸前贯穿身体的刀口里流出的鲜血形成的血泊里。

魏云摩魏主簿一死,县中各级官佐为之大骇——一个月之前刚死了一个,现在连魏云摩都死了!两个月之内竟然莫名其妙连死两个人了!

遇到个不抗事的县尊,偏偏这个时候那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赢司马还走了!这可怎么搞!

一时之间县衙之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焉知有第一个就不会有第二个呢?焉知今天是他魏云摩明天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呢?

除了一个人——彭春。

之前说过,彭春也是我的共命替身之一。

在赢镇命那里,他颇受“宠信”,师父宋云来也极力照顾着自己这个前途无量的徒弟和助手,当然,这里面也有对上官的逢迎拍马之心。

在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彭春仍然选择了直抒胸臆,向安县令提出了自己的心中的怀疑:“县尊!一个人的胸腔内,有五脏六腑,有肋骨有包裹在外层的肌肉,魏主簿能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人一刀贯穿前胸后背,这一看就是只有那些专门杀人的人才能有的身手!”

安崇义瞪圆了昏花的老眼:“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怀疑,死者是遇上了江湖中人的‘荣誉处决’,或者是,他遭到了仇家的雇凶杀人!”彭春谨慎地说:“我们可以找一找魏主簿生前曾经是否有与人结仇,摸清他的人脉圈层,说不定会有线索!”

“好!”安崇义拍案而起,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六十岁的大孩子。“就照你说的!这次的案子也由你负责!”

“什么?”彭春吃惊的脱口而出。

“什么?”另一个声音,自然是彭春的师傅,宋云来了。

在他看来,这个活儿,无异于送死——如果这傻小子说的是真的,凶手既然敢对一县幕僚动手,自然也就敢对你一个小小的仵工下手,杀人灭口!

也许吧,彭春可不怕。

彭春并不知道我和公师伏摩的事,他找到安县令,当面向自己的上官提出彻底调查无头男尸案。

既然如此,那就彻查到底,顺手把无头男尸的案子就手也给办了。

也就是说,彭春根本不相信赢镇命的调查结果。

他坚信凶手另有其人。

这小子所图甚大,所谋甚远,但他太过一根筋,他图错地方了。

安崇义这下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我的头也很大。

早知道应该事先告诉这个愣头青事实真相才对,这才一下没注意,乱子就又捅了出去。

安崇义老谋深算,他不能同意让彭春启动对无头男尸案的复查。

一旦真的让彭春查出什么漏洞错乱来,那乔本礽就是无辜之人遭受迫害,是安崇义的重大失职,并且会彻底惹怒乔家,自己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绝对不能让乔本礽再放出来。

安崇义只能装作就像那孙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他一把撸了彭春的全权调查特权,还让他在家好好反省,以免真的闯出什么天大的乱子。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仵工还是县衙雇来的,居然敢妄言轻动,在我们县令面前高谈阔论,大放厥词,成何体统!

关于魏云摩的案子,只能暂时交给高县丞高存宝来办了!

高存宝带了一帮人,主要是来看“热闹”的“小弟”们,来到县衙后院停尸房,来到停放魏云摩尸体的尸床前。

魏云摩生前是县衙的主簿,主掌文书案牍机要府库及律法颁布实施等等等等,为人骄横跋扈,人莫敢近。

就连死了,他的尸体,也仍然没人敢靠近——倒不是畏惧他生前的权威,而是因为他死后的样子。

那是一副扭曲的五官,痛苦,窒息,害怕……哪怕现在的魏主簿,已经完全冷却,“软”了下来,躺在尸床上。

死了的人,变成一具尸体,如此狰狞可怖的场面,感觉死者身上戾气太重,所以才没人敢靠近他。

据说发现他的时候,魏云摩的尸体伏卧血泊,双唇紧抿,双眼微睁,怎么看怎么别扭。

高存宝不敢再看,只能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再凑近一点,去瞅一眼魏云摩背部朝上,洞开的血窟窿。

“彭春在哪?彭春呢?”高存宝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既然他是赢司马的熟人,那何不让他露个脸呢?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也是把话说出口才想起来那个老不死的安县令已经下令不准彭春参与断决这次的案子了。

宋云来尴尬的站在高县丞身后,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作为县里聘用的仵作,自己的徒弟居然比自己这个师傅更有“存在感”。

高存宝在不大的停尸房里踱了一圈,这才瞅见像怀里抱了一只刺猬似的,正坐卧不宁的宋云来。

“赶紧的吧!别站着了!你来看看吧!你徒弟不在,只能靠你这个师傅上了!”高存宝不过脑子的话让我们的宋工宋云来心里不爽,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忍着。

尸体检查完毕,写了尸格,高存宝看了一眼,没啥问题,让送交县尊,自己再带人去魏云摩家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来到案发现场,魏云摩的家。

这次,我们的高存宝高县丞学聪明了,他特意叫来了彭春,陪同自己,随侍左右,让他协助自己查案。也没跟安县令打招呼,就算是自己的主意,老头儿也不会说什么。

“魏主簿不是被刀捅死的!他是活活痛死的!凶手没有对魏主簿一刀两断,很有可能,直到魏主簿身死,凶手都没放过他!”

彭春查看过高县丞带来的尸格小抄,只大略看了一眼,便对魏主簿的死做了总结。

“我还是那句话,我怀疑,死者是遇上了江湖中人的‘荣誉处决’,或者是遭到了仇家的雇凶杀人!彭春谨慎地说:“我们可以找一找魏主簿生前曾经是否有与人结仇,摸清他的人脉圈层,说不定会有线索!”

“凶手可能是在确认魏主簿是否死透了,也有可能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哦!”高县丞若有所思。

“那你说‘魏主簿不是被刀捅死的!他是活活痛死的!’又是什么意思?”高存宝对彭春的话感到大惑不解,什么是“不是被刀捅死的?”

“按照正常人的话,如果要一击贯穿整具尸体,还不引起受害人的反抗,就需要非常大力量和瞬间爆发的冲击力,用以帮助我将一把刀深深刺进对方的身体里!”彭春解释说到:“可是在这里,根据我师傅出具的尸格上说,死者身上的贯穿伤不是一层成型的!就像一个妇人,让她去切一块肉,她是怎么切的呢?按住肉,往前推,往回拉,一点一点的片下来!而不是把刀高高举起,重重劈下,靠蛮力把肉劈开!也就是说,至少在被贯穿身体之后,魏主簿还活着,可是凶手用刀在魏主簿的身体上来回拉拽!像切肉一样,让他活活疼死!所以,魏主簿死时的表情才会那么狰狞扭曲!”

彭春捏着下巴,自顾自的说着。

高存宝侧目而视,不是在斜彭春,而是对他猜测中的那个出手杀了魏云摩,手段令人发指的凶手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深恶痛绝。

倒不是高存宝有多嫉恶如仇,他只是害怕以后会牵连己身而已。

什么人,非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对付魏云摩?

高存宝心里有了三分猜测,但他不敢对其他人说。

真的……是他们吗?可他们为什么……要对官府出手?

我们……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啊!

彭春和高存宝正在交谈,在魏云摩家的前门后院,衙役们掘地三尺,一根草都不放过,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遗落在现场的蛛丝马迹。

“凶手应该是一个,心狠手辣,力气很大,喜欢折磨受害者,心理扭曲,胆子也很大,手段老道的人!至少,凶手比死者略高。”彭春断言道。

“为什么?”

“从伤口看。伤口自上斜向下贯穿身体,但也基本是从后胸到前胸。如果是凶手把刀高高举起,刺向死者,一来不容易贯穿身体,二来凶手自己也容易因为用力过猛扑倒在死者背上,留下痕迹!”

两个人对凶手的猜测基本上毫无依据,衙役小厮们也在死者家后院的废弃破烂水瓮里找到了大量清洗后残留的血水残留洇痕!

彭春跟在高存宝身后,一起来到后院。

彭春探出头来:“这里,这个后院应该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凶手可能是潜伏在这里,故意打碎这个土水瓮搞出响动,引魏主簿过来。看这新鲜如初的土瓮碎片残块上的断面,确实是新的没错!”

“凶手用了某种手段,或绑或用剑胁迫,逼魏主簿进屋,再在屋子里用较长的刀剑刺穿魏主簿的身体,将他折磨到死!”

彭春说完,高存宝打了个激灵——这小子的推断让他直觉背后发凉,冷汗直冒,不禁低着头半晌不语。

“而且……”彭春忽又不合时宜的开口:“我怀疑,之前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赢司马说的那么简单,就连魏主簿的死可能也和无头尸体有关!”

高县丞好像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安县令那头老狐狸会不让彭春参与调查案件审理了。

这句话他可以就当听不见。

可他也确实低估了彭春。

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乔本礽必须有罪。

要是把乔本礽放出来了,那才是惹祸上身呢!

一念及此,高存宝佯装大怒,喝止了彭春“毫无根据”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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