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句“马上给我道歉，否则我今天跟你没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紧张的空气中回荡。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胡路军的回应。
面对胡一菲的怒斥和周围众人那一道道充满了指责、鄙夷和失望的目光，胡路军那张万年不变的平静脸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他的眉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皱得更紧一些，虽然那幅度依旧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缓缓地抬起眼睑，那双被平光隐形眼镜覆盖的眸子，平静地迎向胡一菲那愤怒的目光。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因为激动而加速的心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怒意。
他知道，此刻的胡一菲，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充满了攻击性和危险性。任何试图与她讲道理的行为，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是，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不是为了乞求原谅，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他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我没有……”
胡路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这三个字，简单而直接，是他对自己行为的唯一辩解。
然而，他的声音刚刚出口，甚至还没有在空气中完全散开，就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嘈杂的声音浪潮所淹没。
“你还敢狡辩！”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曾小贤。他就像一个等待已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开口的瞬间，立刻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他那更加高亢、更加“义正言辞”的声音，将胡路军那微弱的辩解彻底压了下去。
“事实就摆在眼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曾小贤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胡路军的脸上了，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胡一菲，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掌握着无可辩驳的铁证。
紧接着，吕子乔那戏谑而又带着几分下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哎哟喂，路军，你就别嘴硬了！男人嘛，敢做就要敢当！虽然这种事情确实有点……嗯，上不了台面，但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们大家可都看着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对周围的人挤眉弄眼，引得一些人也跟着发出了暧昧的哄笑声。
陈美嘉那尖细而又充满“正义感”的声音也适时地加入了合唱：“就是就是！胡路军，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我们公寓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赶紧给一菲姐道歉！不然我们报警抓你！”她挥舞着小拳头，仿佛自己是维护社区治安的英勇女侠。
“没错！道歉！必须道歉！”
“这种行为太可耻了！”
“我们公寓不欢迎这种人！”
一时间，客厅里充满了各种七嘴八舌的声讨声、指责声、起哄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如同潮水一般，向着胡路军汹涌扑来。
胡路军那句简短而平静的“我没有……”，在这股声浪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像一颗投入波涛汹涌大海的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彻底吞噬了。
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辩解。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他会有什么辩解。
在他们看来，胡路军的“罪行”已经昭然若揭，板上钉钉。他此刻的任何辩解，都不过是垂死挣扎，是狡猾的抵赖。
胡路军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充满了恶意和偏见的言语像利箭一般射向自己。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那些刺耳的声音，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在“听”。
他在“听”着每一个人声音中所蕴含的情绪。
他在“听”着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人性中最原始、最丑陋的一面，是如何在偏见和煽动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和扭曲。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曾小贤那副小人得志、洋洋得意的嘴脸。
吕子乔那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
陈美嘉那盲目跟风、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还有那些围观的邻居们，他们脸上那或鄙夷、或失望、或好奇、或麻木的表情。
这一切，都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之中。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他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一种对这种无休止的、充满了愚蠢和恶意的闹剧的疲惫。
他放弃了再次开口解释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对一群已经认定了你有罪的人解释，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们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他们只想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真相，在他们面前，一文不值。
曾小贤看到胡路军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有口难辩，只能沉默以对的窘迫样子，心中得意洋洋，简直乐开了花。
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不仅成功地设计陷害了这个平日里让他感到非常不爽、甚至有些嫉妒的新室友，让他身败名裂，在公寓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更重要的是，他在胡一菲面前，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保护者”和“正义使者”的光辉形象！
他刚才那番“义正言辞”的指责，那“奋不顾身”挡在一菲身前的英勇举动，一定给一菲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吧？
说不定，一菲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对他产生好感，甚至……爱上他？
想到这里，曾小贤的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满足感和兴奋感。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抱得美人归，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未来。
他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胡一菲，期待着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感激、崇拜或者爱慕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胡一菲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怒不可遏、羞愤交加的表情。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胡路军的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他曾小贤的“英勇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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