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碎裂的声音与血肉横飞的声音并没有如鬼所期待的那样出现。
反而是他和十几个分身一同撞了个趔趄。
冷风吹起落叶来了,空气中的湿气几乎让人窒息。
调整身位稳落在地上,鬼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
“甘露寺蜂长,”林柯随便编了个名字,横刀于额前,朝着鬼努了努下巴,“你呢?”
“....”鬼却突然沉默了,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已经满是疯狂,磨牙声尖锐刺耳,“宰了你!!”
林柯心下一沉。
鬼来势极猛,林柯身形一矮,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一旁的泥坑里,又不顾满身的泥浆马上爬起来。
两个可能,这个鬼与甘露寺家有大仇,或者名字里有哪两个字让他感到极度耻辱,亦或者两者都是。
当下这副躯壳要想把彼岸花养的四鬼找过来帮忙几乎不可能,权能之戒都还在彼岸花的身上。
他本来已经靠偷袭斩掉了他的脑袋,现在看来还是得有把自己的日轮刀啊。
一声雷响。
冷风袭面,林柯连忙抬刀试图格住这一拳,却被可怖的力量险些震碎了手骨。
不行,完全没法正面硬钢!再挡几下他的刀不是脱手飞出去就是碎一地!
“喂!我在画卷上看到过你,我们不都是姓甘露寺的鬼吗?干嘛要这样打杀?”林柯决心蒙一蒙。
“他们...把我画在画卷上?”鬼有一刻的迟疑,然后马上又甩甩头,转为疯狂,“你在骗我!!”
还真姓甘露寺...!
在鬼的拳头打碎石壁之前,林柯险而又险地在他攻击的一丝空隙中钻了过去。
“不信的话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受死!!”
听不进去?!
该死...其他的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吗?!
雨点随着第二声雷响落下来了,整个树林都在狂风中颠来倒去...
“铛”
“唔咳!”狂风躲闪不开,举刀硬接了一拳,林柯被余劲轰到了岩壁上,竟是直接感觉胸中泛恶欲呕,喉头泛起了腥甜。
“甘露寺家的所有人都该去死!”鬼怒吼着,对着岩壁上的林柯又是一个重拳,直接贯穿了他的整个腹腔!
“呃咳...嗬....”血液与脏器碎片堵塞在林柯的喉咙里,剧痛和血液让他窒息般痛苦。
鬼夺下了林柯的刀,将他钉在了岩壁上。
“你就在这里,”鬼冷笑着,“像我当初一样被活活晒死吧。”
林柯还想再拼命地说点什么,却鬼被直接硬生生扯掉了下巴。
鬼的复原力让他的下巴很快长了出来,却只是像吊床那样悬在那里,无法合上了。
他的鬼身,还从未吃过人,所以血已经用光了。
只能这样了吗?
如水帘一般的雨水滚过他染的血红的眼珠,盖上一层模糊。
两年的努力,简直像个笑话一样。
他还妄想拿这副躯壳和主角团一起参线?
白费巢息罢了。
“请您...等等。”
啊?
正准备下号的林柯在脑海听到一个熟悉的,温润的声音。
他一回头,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穿着武道服的小次郎。
“您能否...”
“如果要我帮你你完成遗愿那我没那个能力哈,赶着去挑新身体的。”
“...您能做到的。”
“你这身还有啥特殊能力不成?你不就一畜生小子?”林柯挺无语的。
“请您...”小次郎坚决道,“阻止我的父亲。”
“哈?”林柯想起刚才鬼和他的面对面掏心窝谈话,刚好足够他看清鬼的五官,“你是说...”
“正如您想象的那样。”
十五年前,甘露寺家的分道馆里有一位名为甘露寺蜂长的平凡武徒,长相俊朗,但却天赋一般,不过也勤奋,和和气气地度过了他一生的三十三年光阴,即使在他三十岁时妻子患病死去,独留他与年幼的儿子,他的性格也让身边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照顾着他,因此日子还算过得去,而后来的人生也都本该如此。
但是他却在武道会上,又爱上了一位女子。
女子长得很美,性格非常豪迈,胆子亦然比常人大,在主家中拥有众多追求者。
蜂长自己的实力让他知道自己不会成为女子身边的人,但他也想为自己的追求好好打一次,于是他在武道会上几乎是超常发挥地一直打到了前五十席的位置,进入了半决赛。
被蜂长在比赛中险胜的第五十一席,甘露寺平壤,嫉妒得发了疯,觉得他才是那个应该进入半决赛的人。
他于是往蜂长和某些女眷的夜茶里掺入了春药,把他引到了女眷区。
几乎没有人为蜂长说话,只是都暗暗咂舌知人知面不知心,只因平壤刚好抓到蜂长“人赃并获”,而没有人去检查蜂长自己的夜茶里有什么东西。
蜂长就这样被钉在了石壁上,活活晒死了。
虽然与蜂长相处过的人仍然心存疑惑,但族中长辈却以家丑不可外扬的借口就此压下。
他年幼的儿子,被族中长辈密谋着,以家丑不可外扬的名义,夺去了姓氏,赶出了道馆。
——正是小次郎,原名甘露寺蜂宁。
小次郎不是没有尝试过为父亲鸣冤,可谁都当他是小孩子说胡话,还因此落了个疯疯癫癫的名号。
小次郎想,世界要他疯,那他就疯好了。
于是他彻底变成乞丐了,整日将精致的脸庞藏在乱糟糟的头发下面,好吃懒做,乞讨为生。
可是当他看见甘露寺家族的人,复仇的烈焰不止地在他眼前燃烧,他的心脏都在以极度愤怒的节拍狂跳,他恨不得生饮仇血生啖仇肉,将这颠倒黑白的武馆一把火全部烧掉。
但他却连最弱的学徒都打不过,更别说翻墙进去点火了。
于是,他盯上了最好下手的目标——甘露寺蜜璃。
在他下地狱之前,他想。
为了父亲,至少毁掉甘露寺家的什么。
但是他明明已经把她绑过来了,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为狠不下心的自己感到绝望时,一位神出现了。
“...”林柯到两分钟后也才只能把下巴堪堪合上,又问了一句,“那现在你父亲没有死,而且还打算向甘露寺家的人复仇,你又为什么希望我阻止他?”
“我那温和俊朗的父亲已经在烈日下死去了,”小次郎的眼睛里有一瞬满是悲哀,很快他便又恢复了坚定,“冤有头,债有主,平壤和那些老骨头仍然安枕无忧,父亲现在的复仇几乎毫无意义,只会打碎一个又一个新的家庭——我不想让父亲背负业火。”
“...草,”林柯忍不住骂了一声,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一摆手,“那么我要怎么帮你?我打不过你父亲,下巴还被卸了。”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把我的躯体变为鬼的,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能动就好,”见林柯终于松口,小次郎松了口气,做了个揖,“您只需要不放弃这副躯壳,接下来的交给我便可,您修行的刀术就足够了。”
“为什么你之前不出手?”
小次郎轻笑一声,“我与您的神签订了契约,不能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抢夺您的控制权,况且,本来我也没有活着的强烈意愿——就连这最后的意愿,都还是看见父亲还活着才产生的。”
“其实...你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林柯不忍地看着自己口袋里的巢息,有点蠢蠢欲动。
“多谢您,但是不必了,”小次郎伸出了手,“请您将控制权交付于我吧。”
“...好吧,反正也不能更糟了。”林柯有力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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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踏。
拖沓着沉重泥水的步伐在洞穴中回想。
“还能再动吗?把刀硬生生从肚子里拔出来了吗?”暗处,蜂长放下手里的残肢血肉,厌恶地啐了一口唾沫,“甘露寺家的杂碎生命力真是顽强啊...”
“....”小次郎并不多言,只是再次拔出了自己的刀。
血水从上面滴到地面上,和尘土混杂在一起。
“能跑自己悄悄跑了不就好了,”蜂长扔掉手里的腿骨,不耐地站起身来,“怎么就是学不乖...”
“父亲。”
“...哈?”
“在被业火焚烧之前,”小次郎横刀于胸前,“就由我来斩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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