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鬼哭峡·祖巫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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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露未晞时,陆昭与阿依已在十万山密林中跋涉了整整一日。

阿依的金蛊始终贴着地面疾行,翅尖拖曳的荧光在腐叶堆里划出蜿蜒轨迹,那是苗族“蛊虫引路”之术,专为破解鬼哭峡外围的迷障。

暮色四合时分,雨幕突然撕开一道缝隙,鬼哭峡的狰狞轮廓如巨兽裂颚,在铅灰色云层下缓缓展现。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两侧绝壁如刀劈斧砍,岩缝间渗出的黑雾并非单纯阴影,而是无数半透明的苗族少女虚影。

她们身着与陆家村新娘相同的红绸嫁衣,发间插着的银簪早已生锈,眼窝中不断滴落血珠,在青石板上自动拼写出苗文“还我头盖骨”。

每写完一个字,少女虚影就会朝着陆昭与阿依靠近半步,嫁衣下摆露出的脚踝上,还系着三十年前庚辰年祭的引魂绳,绳头结着的,正是阿依银镯碎片上相同的血莲印记。

蛊虫感应到地脉里有锁链声。

阿依的金蛊在袖口振翅,翅尖泛着血光,和血潭底骨殖甲的纹路一致,是九黎祭司布下的“祖巫锁魂阵”。

她腕间银镯碎片发烫,裂痕中渗出的黑血在岩石上画出蚩尤图腾,“母亲的蛊虫在警告,前方每一道裂缝里都藏着蛊毒。”

谷底的阴雾如活物般翻涌,陆昭刚踏入峡谷,脚下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暗河。

河水呈铁锈色,水面漂着无数蛊虫卵,每一颗都映着陆昭倒影,瞳孔处是扭曲的蚩尤战纹。

阿依眼疾手快,甩出金纹蚕织成光茧护住两人,却见金纹蚕触碰到水雾的瞬间,蚕身竟浮现出苗族古歌的残句:“祖巫眼开,万蛊归巢。”

“小心!是『鬼打墙』的变种。”

陆昭将雷泽木横在胸前,天然雷纹与北斗符印交相辉映,“这些雾气能摄取人的记忆,幻化成心魔。”

话音未落,雾中突然浮现出玄风石化的身影,眼中泛着幽绿光芒,手中雷剑直指阿依心口:“陆昭,杀了她!相柳的血脉必须断绝——”

“师兄!”

陆昭本能地后退,雷泽木剑胚却在此时发出清鸣,剑穗红绳如灵蛇般缠住“玄风”手腕。

雾气骤然消散,露出岩石上刻着的蚩尤战旗纹路——所谓心魔,不过是雾气借蚩尤血脉引发的幻像。

阿依趁机放出灵蝶蛊,蝶群在雾中穿梭,竟将阴雾染成七彩,显露出前方蜿蜒的栈道。

栈道由人骨与桃木搭建,每根横梁都刻着苗族禁咒。

陆昭踩到第三根横梁时,骨笛突然从雾中飞出,笛音与阿依的银铃产生共振,她耳后刺青瞬间黑化:“这是〖九黎引魂笛〗,当年曾姨婆就是被这笛声引入陷阱——”

话未说完,栈道下方突然窜出数十条血色藤蔓,藤蔓顶端长着人脸花苞,正是苗族传说中吞噬生魂的「尸花藤」。

十二只金蛊从阿依袖口蜂拥而出,翅尖拖曳着蚩尤火焰的赤金尾光,每片半透明的鳞甲上都流转着苗族巫咒的荧光纹路。

它们如金色流星划过血雾,所过之处,尸花藤的人脸花苞突然剧烈抽搐——凝固的眼窝中迸溅出血珠,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苗文「洛甲毋泣」,紧接着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最前排的金蛊振翅撞向藤蔓核心,鳞甲上的巫咒与雷泽木的雷光产生共振,竟在藤蔓表面烧出蚩尤战旗的虚影,将人脸花苞生生灼成焦黑的空洞。

雷泽木剑胚在陆昭手中爆发出刺目金光,天然雷纹化作实质雷光,将藤蔓劈成两段。

然而被斩断的藤蔓竟分裂成更多细藤,如蛛网般笼罩过来。

阿依咬破指尖,在银镯碎片上画出血莲印记,十二只金蛊应声飞出,翅尖点燃蚩尤火焰,与雷光形成水火交融的结界。

“陆昭,用雷泽木劈开地脉!”她的银镯碎片与剑胚共鸣,竟在虚空中拼出「斩鬼」二字。

剑光闪过,栈道应声崩塌,两人坠入更深的地缝。

谷底中央矗立着一座倒悬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嵌着一只巨大的眼球——正是朱砂镇矿洞壁画中的「祖巫眼」,瞳孔里倒映着十万山结界的裂痕,周围环绕着十二具祖巫骨殖,每具骨殖都握着不同的苗族法器。

九黎祭司的虚影在眼球表面浮现,手中握着染血的蚩尤战旗:“来得正好,烛九阴的左眼需要蚩尤血脉祭献!”

“休想!”

陆昭将雷泽木剑胚刺入地面,北斗七星图案与地脉纹路重合,“天罡北斗,破邪归正!”

雷光顺着地脉涌入祭坛,却见祖巫眼瞳孔骤然收缩,竟将雷光吸入其中,转化为更浓烈的黑雾。

阿依突然想起朱砂镇矿洞的壁画,大喊:“烛九阴属阴,雷法只会增强它的力量!”

“用银镯碎片引动相柳残血——”

银镯碎片在阿依手中化作蛊刃,她不顾鳞片蔓延的剧痛,将蛊刃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在祖巫眼表面。

相柳残血与蚩尤战旗产生共振,眼球表面浮现出三十年前的记忆:

白水蛊姬被九黎祭司追杀,将银镯碎片和金纹蚕卵藏入血潭,最后被推入青铜鼎的瞬间,耳后刺青与祖巫眼产生共鸣。

“原来母亲当年没有死!”阿依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的血被用来加固结界——”

九黎祭司的虚影突然凝实,手中骨刀劈向阿依后颈:“当年若不是白水蛊姬自毁经脉,九黎魔军早已复苏!”

“现在,她的血脉必须成为烛九阴的养料——”

陆昭本能地扑过去,雷泽木剑胚与骨刀相撞,却因属性相克,剑胚上的雷纹竟开始崩裂。

千钧一发之际,剑穗红绳突然爆发出银光,女鬼虚影在剑刃上显形,素手轻点祖巫眼瞳孔:“公子,用我的执念唤醒雷泽木的真名!”

陆昭突然想起地藏庙壁画上的「斩鬼」二字,咬破舌尖血祭剑胚:“雷泽木,显真形!”

雷光炸裂的瞬间,剑胚竟在血与雷的淬炼中化作三尺青锋,剑身雷纹如活物般游动,与他道袍上的北斗符印共鸣,在虚空中凝成「斩鬼」二字,每个笔画都流淌着液态雷光。

当剑尖首次触地,地面的祖巫锁魂阵纹路竟被雷光烫出焦痕,阵眼处的蚩尤图腾扭曲变形,发出金属融化般的哀鸣——这把曾承载着地藏庙女鬼执念的木剑,终于在血与雷的淬炼中褪去凡胎,

剑穗红绳骤然绷紧,如灵蛇般缠绕住陆昭手腕,将女鬼残留的银铃虚影吸入剑身,剑身上「斩鬼」二字此刻多了一行细小苗文:“洛甲之泪,雷泽为锋”。

剑光闪过,九黎祭司的虚影发出惨叫,战旗碎片纷纷落地,露出祭坛下方的血池——池中漂浮着三百具少女尸体,正是陆家村消失的新娘,她们耳后都刻着未完成的蚩尤图腾。

“这些都是庚辰年祭的祭品。”

阿依的金纹蚕在血池表面游走,突然钻进某具尸体心口,带出半片染血的婚书,“三十年前,九黎祭司用『替嫁咒』将她们的魂魄困在战旗,现在想借烛九阴之力复活相柳——”

话未说完,祖巫眼突然发出强光,将三百具尸体吸入瞳孔,眼球表面浮现出相柳的九头虚影,每颗头颅都咬向陆昭与阿依。

陆昭挥剑斩向最近的蛇首,雷泽斩鬼剑却如陷入泥潭,速度骤降。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感心口如被火烙,一道赤红狐影裹挟着熊熊烈焰从衣襟下疾冲而出,九条尾巴在血雾中扫出灼热熔痕。

“记住我,吾乃赤焰!”狐影鸣声如金属撞击,尾尖火光骤然暴涨,“陆昭,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狐影已如闪电般掠过尸傀群,所过之处,蚩尤图腾如冰雪遇热般融化,焦黑的尸身发出濒死尖啸。

陆昭虽惊于火狐现身,却也知是助力,当即凝聚雷光于剑上,借着火狐攻势再度发力。

阿依见状,眼中闪过异色,指尖飞速结印催动血莲蛊,与陆昭、火狐形成三角之势,共同迎敌。

“陆昭,还记得朱砂镇矿洞的壁画吗?”

阿依的银镯碎片与祖巫眼产生共鸣,“烛九阴的弱点在瞳孔后的『地脉灵枢』——”

剑光与蛊光交织,终于在蛇首瞳孔中找到那点微光。

陆昭凝聚全部力量,剑刃刺入灵枢的瞬间,祖巫眼发出天崩地裂的怒吼,整个鬼哭峡开始崩塌。

阿依抓住陆昭的手,指向血池深处:“母亲的蛊虫在召唤,下面有通往结界的入口——”

两人纵身跃入血池,却见池底刻着与银镯碎片完全吻合的凹槽,阿依将碎片嵌入其中,血池突然化作传送阵,将他们吸入一片纯白空间。

白雾中,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

阿依的母亲在血潭底与初代祭司对峙!

陆昭的师傅在天师道密室研究蚩尤战旗!

还有九黎祭司在苗疆深处用三百少女血祭相柳的场景。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青铜殿宇,殿中央矗立着蚩尤战旗,旗角处绣着「庚辰年祭」的血字,而战旗下,躺着一位与阿依容貌相同的女子——正是她的母亲,白水蛊姬。

“阿依,我的孩子……”白水蛊姬的虚影睁开眼睛,声音如蛊虫振翅。

“九黎祭司想用你的血复活相柳,而你父亲……”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九黎祭司的狞笑,战旗无风自动,将两人推出传送阵。

当陆昭与阿依回过神时,已回到鬼哭峡谷底,雷泽斩鬼剑上的雷纹黯淡了许多,而祖巫眼的瞳孔竟开始闭合,露出后方闪烁着微光的十万山结界。

“快走!结界出现裂痕了。”

陆昭握住阿依的手,指向远处山壁上的苗族图腾:“师傅的玉佩碎片在指引方向,那里应该就是结界入口。”

阿依却盯着自己的手臂,鳞片已蔓延至肩头,银镯碎片裂痕中渗出的黑血,竟在掌心凝聚成相柳的虚影:“陆昭,我感觉体内有东西在苏醒……或许,我才是庚辰年祭真正的祭品—”

“别胡说!”

陆昭将雷泽斩鬼剑横在胸前,剑穗红绳轻轻拂过阿依手背,“当年你母亲能打破诅咒,我们也能。”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山壁上,那里刻着与银镯碎片相同的纹路,“还记得老匠人说的『雷泽出,鬼哭开』吗?”

“这把剑不仅能斩鬼,还能劈开命运的枷锁。”

鬼哭峡的鬼泣声突然消失,阴雾中浮现出九黎祭司的身影,他手中握着重组的蚩尤战旗,脚下踩着三百具新娘的尸体:“你们以为破坏祖巫眼就能阻止九黎魔军?”

“错了!真正的祭品,从来都是血脉与怨气的结合体——”他指向阿依,战旗突然发出强光,将她体内的相柳残血抽出,在虚空中凝成九头蛇虚影。

“阿依!”陆昭挥剑斩向战旗,却被战旗上的蚩尤战纹震退。

阿依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分裂,一半是苗族蛊王的传承,一半是相柳的邪恶力量。

她突然抓住陆昭握剑的手,将剑尖抵住自己心口,银镯碎片的裂痕正贴着他掌心的朱砂痣——那是三年前在陆家村祠堂,他第一次为她画血符时,不慎滴落的血珠留下的印记。

“你看,”她指尖抚过剑穗红绳,上面还缠着她三年前撕下的苗族银饰碎片,“当你的血滴在我银镯上,金纹蚕们都在蛊盒里振翅,原来从那时起,我们的血脉就被蚩尤战旗和天师道的命运红线绑在了一起。”

她忽然笑了,眼角却渗出黑血,“这次换我来终结轮回,就像母亲当年把金纹蚕卵塞进血潭时那样——我们白水寨的女人,从来都不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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