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
汗水顺着额角、下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不过，看到眼前这位身着洁白长袍的神父，那紧绷到极致的恐惧和慌乱，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如同找到了一根摇摇欲坠的浮木。
他抬起头，对上神父那双带着探究神色的碧蓝眼眸，顾不上调整呼吸，指着自己刚刚逃离的方向，语气急促地报告起来。
“神父！那边…那边很不对劲！”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嘶哑，“我刚才就是随便跑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结果发现那边一大片的房子，一个亮灯的都没有！死寂死寂的！”
“我还闻到了血腥味！很浓！还有…还有那种味道，跟我之前被抓去那个祭坛上的味道很像！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虚空感知者的本能还在发出微弱的警报，提醒着他那片区域的危险。“我感觉不对，就赶紧跑回来了！刚好就遇到您了！”
李维语速极快地将刚才的惊魂经历简述了一遍，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悸。
郁克夫神父静静地听着，原本平和的眉头缓缓皱起，眼神变得凝重。
他扫了一眼李维所指的黑暗方向，又看了看李维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样子。
沉稳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急迫。
“情况紧急，你跟我来。”
神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再多问一句，立刻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长袍下摆带起一阵劲风。
李维不敢怠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度疲惫，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双脚撕裂般的刺痛和浑身的酸软，跌跌撞撞地紧紧跟了上去。
神父带着他，迅速回到了那座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建筑附近。
但他并没有进去，而是脚步不停，转向了旁边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建筑。
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普通石质楼房，外墙斑驳，毫不起眼，混在周围阴暗的建筑里，如同融入夜色的礁石。
若非神父领路，李维绝不会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伪装…简直完美。
神父走到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木门前，抬手，用指关节依照某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了几下。
“笃，笃笃。”
没有等待多久，也没有任何门内回应的声音，那扇门却“咔哒”一声轻响，自动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幽暗的光线和一股干燥的、混合着灰尘与某种金属气息的味道从门缝里透出。
神父侧过身，眼神示意李维跟上。
李维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这里是什么地方？联邦安全总署的秘密据点？
他压下心中的惊疑和对未知的恐惧，紧跟着神父走了进去。
门厅的光线十分灰暗，只有墙角一盏加了灯罩的微弱煤油灯在摇曳，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穿过狭小的门厅，神父熟练地推开旁边墙壁上一道与墙体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陡峭阶梯，通往更深的黑暗。
然而，走下阶梯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让李维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宽阔得惊人的地下空间，目测至少有五百平方米，甚至更大。
头顶上，不再是摇曳的煤油灯，而是一排排镶嵌在拱顶凹槽内的燃气灯，散发着稳定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
这些燃气灯排列成某种复杂的几何图案，隐隐透出一种秩序井然又带着神秘威严的感觉。
与门厅的破败灰暗形成了天壤之别。
两侧厚重的石墙上，可以看到不少大小不一、由金属或厚重木材制成的门扉和通道口，通往更深邃的黑暗区域。
不少穿着各式服装的人——有类似神父白色长袍的，也有穿着黑色劲装、腰间佩戴武器的，甚至还有穿着类似工匠服饰的人。
正脚步匆匆地在各个通道间穿行、交谈，虽然人数众多，却并不显得嘈杂，反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高效的肃穆感。
李维甚至眼尖地看到远处一个通道口，有人推着一架盖着白布的推车匆匆而过，推车轮子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注意到头顶靠近角落的位置，均匀地布置了几个黄铜喇叭状的发声装置。
柔和悦耳的女子唱诗班歌声正从喇叭中缓缓流淌出来，在宽阔的空间里低声回荡。
那圣洁的旋律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与周围紧张忙碌的氛围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李维凝神细听，隐约捕捉到歌词中反复出现的“女神”、“生命”、“净化”、“审判”之类的词汇。
“别分心，跟紧我。”神父声音自身前传来，打断了他的观察。
李维连忙收回心神，快步跟上神父的脚步。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匆匆而过的人，目光偶尔扫过他这个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外来者时，都带着审视和警惕。
他们再次穿过了几道需要身份验证的关卡和房间，周围的人流明显变少了许多，环境也变得更加安静和整洁。
这里的布置与外面大厅的繁忙不同，多了一些典雅庄重的装饰。
墙壁上悬挂着一些描绘着圣徒与怪物战斗场景的油画，地上铺着能够吸音的厚实暗红色地毯。
最终，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这扇房门由暗黑色的古朴木料制成，门板厚重，上面精心雕刻着缠绕的荆棘与象征生命绽放的花朵图案。
神父再次抬手，用同样的节奏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
“进来。”
一个略显沙哑，却又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的声音，清晰地从门内传了出来。
李维的表情瞬间僵住，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正是那个刚刚放他离开，让他“好自为之”的特别行动司司长——卡尔·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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