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李维脸上的精彩变化，也没理会他几乎要缩到自己身后的尴尬姿态。
他伸出手，直接推开了那扇雕刻着荆棘与花朵的厚重木门。
门内是一个空间并不算大的房间，十分整洁。
一张厚重的暗色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主要位置，桌面上文件摆放得一丝不苟，如同经过尺子测量般均匀齐整。
办公桌旁边立着一个同样材质的衣柜，柜顶上安放着一尊约莫一尺来长的雕像。
雕像的形象是一位温柔的母亲，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姿态慈爱，线条柔和。
此刻，那位发际线略显堪忧，但依旧难掩英俊的褐发蓝眸中年男子，正坐在那把大椅子上。
他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另一只手捻着一份文件，眉头微蹙。
正是那身着考究正装宛如绅士的特别行动司司长，卡尔·史密斯。
听到门响，卡尔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神父身上，随即扫过后面像做错事孩子般慢慢蹭进来的李维。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又皱紧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将视线转回郁克夫神父，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怎么了？”
卡尔了解郁克夫的性格，若非紧急事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
郁克夫神父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省略了常用的敬礼，直接切入主题，语气严肃。
“司长，发现一起疑似邪教徒祭祀事件。”
他言简意赅地复述了李维刚才的描述，包括那片死寂的建筑群，没有灯光，以及那浓郁异常的血腥味和“污染感”。
说完，郁克夫神父的手指，指向了正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李维。
李维被迫探出半个脑袋，正好对上卡尔司长投来的、带着审视与郑重的目光。
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嘿嘿了两声，赶紧补充道。
“司长…那感觉，很熟悉…”
“但是，跟之前那个什么…蠕行之血的祭坛，又不太一样。”
他努力回忆着虚空感知者带来的那种细微却清晰的感触差别。
“至少，和那个偷偷摸进医院，想抓我的那个邪教徒身上的感觉不一样。”
“好像…好像是另一个邪教。”
卡尔·史密斯听完，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敲击着。
然而，这种犹豫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卡尔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向后推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脸上再无半分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行动者的果决与锐利。
“邪教徒的事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显然对这类事件秉持着零容忍的态度。
“我去召集人手，十分钟后，地下大厅门口集合。”
命令下达得干净利落。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李维身上，注意到对方因为紧张和之前的奔跑，嘴唇干裂，还在下意识地舔舐着。
卡尔顿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衣柜旁边墙角的一个小边桌。
那上面放着一个带有长柄壶嘴、样式古朴的水壶，旁边还有一套咖啡杯样式的杯子。
“那里有水，自己倒。”
“等下跟着神父，一起到大厅集合。”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李维微微一愣。
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在心头流淌。
卡尔那张原本在他看来有些面目可憎的脸，此刻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卡尔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李维和郁克夫神父。
李维走到边桌旁，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水壶，触手微凉，里面果然装着清水。
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就灌下去大半杯，冰凉的清水滋润着干涸灼痛的喉咙，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声。
一边慢慢喝着剩下的水，一边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看向旁边安静站立的神父，试探着问道。
“神父…”
“那些邪教徒…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搞什么祭祀啊？”
“我这才几天功夫，就遇到两起了…感觉他们好像很喜欢干这个？”
听到“祭祀”这个词，郁克夫神父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愤怒。
“这些邪教徒，他们都信仰着…深渊。”
神父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他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与无奈。
“其实，大部分所谓的邪教徒，并非真正理解或信仰那些邪神。”
“更多的人，是被那些极少数已经被深渊彻底侵蚀、同化，精神发生异变的狂信徒所蛊惑、欺骗。”
“等到他们真正接触到深渊的本质，被那污秽的力量腐蚀心智之后，往往已经深陷其中，再也无法回头了。”
神父那双独特的、混合着碧绿与浅蓝的眼眸看向李维，目光深邃。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
“则和你之前的遭遇一样，被当做祭品。”
“通过血腥的仪式，来进行所谓的血祭，以此作为媒介，帮助那些核心的邪教徒沟通深渊。”
“与深渊某个层面，或者某个强大的扭曲存在，建立联系，寻求获得它们那邪恶的力量，或是进行某种亵渎神圣的交易。”
李维听得心头发紧，再次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追问道。
“那…我们，或者说，像联邦安全总署这样的组织，就只能这样被动地防御吗？”
“发现一起，处理一起？”
“难道…就不能想办法，彻底灭掉那个…深渊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立刻又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挠了挠头。
郁克夫神父闭上眼睛，神情变得无比虔诚。
他抬起右手，用指尖依次、郑重地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中央，接着又点了一下心脏的位置。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
做完这个动作，神父才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坚定而充满信仰。
“女神必将净化深渊。”
他看向李维，眼神中带着一种教士特有的、试图传递信仰力量的温和光芒。
“孩子，你要知道，在我们的世界之上，在浩瀚的星界之中，存在着七位伟大的神灵。”
“祂们共同构建了坚不可摧的星界屏障，日夜不息地与那来自世界之外、充满邪恶与恐怖的深渊对峙。”
“正是因为有了七神的守护，才有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相对安宁，才有了凡人生存繁衍的基础。”
“可是…”
神父的语气转向低沉，带着一丝痛惜。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不安于现状、内心充满阴暗、渴望破坏的反社会之人。”
“总有一些祈求更强大的力量，内心却不够坚定、无法抵御诱惑之人。”
“总有一些试图寻找捷径，不愿付出努力，却妄图一步登天之人。”
“还有更等而下之，更无可救药的一部分人…”
神父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们最终会被深渊那无孔不入的低语所蛊惑，被虚假的承诺所引诱，自甘堕落，化为邪教的一员，成为深渊侵蚀我们世界的爪牙。”
“但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
神父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他们最终，都将化为女神圣光的燃料，在净化的火焰中，变为灰烬。”
李维默默消化着神父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七位神灵、星界屏障、深渊、邪教徒的来源…这个世界的基本格局，似乎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了一角。
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
但他还是抓住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趁热打铁地问道。
“那…神父您，信仰的是哪一位存在呢？”
听到这个问题，郁克夫神父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希望与憧憬的笑容。
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这地下空间的墙壁，看到了某种无比美好的未来景象。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缓缓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虔诚与热爱。
“吾主乃是——”
“枯荣轮回的织线者，万象呼吸的脐脉之源；”
“是腐壤之中绽放的金穗，是丰饶之角倾泻的甘霖；”
“永劫循环的根源母神，诸界根系所朝觐的丰饶圣杯！”
“生命与丰饶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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