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观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向内打开。
门外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所有幸存的镇民,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死死地盯着门口那道身影。
陈浮站在那里,山风吹动他洗得发白的道袍,猎猎作响。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直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自然垂在身侧。
他没有看跪在院子里的任何人,目光平静地越过他们,投向百丈开外,那团在无形界线前疯狂咆哮的黑雾怪物。
“吼——!”
“怨臂”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威胁,数十条黑雾手臂狂乱地抽打着空气,发出尖锐的破风声,其中几条手臂更是试探性地向前伸出,触碰到那看不见的“净土”力场边界。
“滋啦!”
青烟冒起,那几条手臂的前端瞬间被净化消融,怪物吃痛般地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
这恐怖的一幕,让刚刚看到希望的镇民们再度面如死灰。
也就在这时,陈浮开口了。
“区区怨力凝结的邪物,也敢在本座门前放肆?”
他的声音不高,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镇民们激动得浑身发抖。
听听!这是何等的风范!何等的底气!
卖豆腐的王大婶甚至忘记了哭泣,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年轻道士的背影。
陈浮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拳头早已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维持着下巴抬起的角度,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冷漠而孤高。
他缓缓将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色符纸。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符,手腕僵硬地悬在半空,像是在观察风向,又像是在等待某个最佳时机。
【叮!您正在尝试激活‘画符’道法……画符熟练度 1%……当前熟练度16%】
他另一只手在宽大的道袍袖筒里,食指和中指并拢,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学过的手诀,凌空比划。
【叮!画符熟练度 1%……当前熟练度17%】
在镇民们屏息的等待中,年轻道长的身形纹丝不动,宛如一尊俯瞰苍生的神像。只有他眼前那块别人看不见的幽蓝色面板上,数字在接连跳动。
【叮!画符熟练度 1%……当前熟练度18%】
“差不多了。”
陈浮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一句。
他动了。
夹着符纸的手指,对着远处那名为“怨臂”的黑雾怪物,手腕轻轻一抖,动作潇洒写意。
“去!”
一个字出口,那张廉价的黄符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在空中打着旋儿,看着随时都会被风吹跑。
镇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这?一张纸?
与此同时,陈浮开口念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是金光咒!
就在咒语的第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那张原本慢悠悠打着旋儿的符纸,骤然定在半空!
下一刻,万丈金光,自那薄薄的符纸之上,轰然爆发!
光芒刺目,如同十日并出,将整个昏暗的山头照得亮如白昼!那片笼罩着青石镇的黑暗,在这金光之下都显得淡薄了几分。
金光之中,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作点点金色的飞灰。
而那无尽的金光却并未消散,反而以一种狂暴的姿态向内收缩、凝聚!转眼间,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金色掌印,在半空中悍然成型!
那掌印足有数丈之巨,掌纹清晰得如同刀劈斧凿,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的天地至理,道韵流转,神威如狱!一股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煌煌天威,从巨掌之上弥漫开来,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金色巨掌从天而降,没有发出任何呼啸的风声,只有一种绝对的、无法抗拒的威压,朝着那团黑雾怪物,重重拍下!
“轰隆——!”
大地剧烈震颤。
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从每个人的胸腔、从脚下的土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
那之前还不可一世、吞噬了数条人命的“怨臂”,在金色掌印下,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那数十条扭曲狂舞的黑雾手臂,在接触到金光的刹那,就如同被泼上浓硫酸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
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
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镇民们颤抖着睁开被强光刺痛的眼睛时,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山下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足有十几米宽的巨大掌印,深深地烙印在土地上,边缘焦黑,中心凹陷。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弧还在掌印的纹路间游走,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将周围最后一丝残存的邪气也尽数驱散。
那个恐怖的怪物,消失了。
连同它带来的那片粘稠黑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间,一片死寂。
【叮!斩杀‘怨臂’,获得熟练度点数150点!】
【当前可分配熟练度点数:150】
幽蓝色的面板在陈浮眼前展开,他却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天师!是天尊下凡!是天尊下凡啊!”
杂货铺的李掌柜第一个疯了似的喊叫起来,他对着陈浮的方向,把自己的额头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鲜血顺着额角流下也浑然不觉。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哭喊着,膜拜着,用尽所有他们能想到的词汇赞美着这位年轻的“天师”。
在他们眼中,陈浮缓缓收回手,负于身后的动作,是何等的云淡风轻,何等的理所当然。
陈浮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做出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狂热的人群,落在了那个巨大的焦黑掌印之上。
也就在那里,他的瞳孔微微一凝。
在那个巨大掌印的最中心,那片被神威碾压成焦土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安静地躺着。
是一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色的旧裙子,小小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在那毁天灭地的一掌之下,她身下的土地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片草叶都未曾弯折。那霸道绝伦的金光,仿佛一道温柔的屏障,将她完美地护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