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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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妞忽然插话问“竖子”是什么,将老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星河老人微微一笑,说“竖子”是对不听话孩子的一种称呼。黑妞似懂非懂的点头,突然狠命拧了一下二狗子的胳膊,飞快的跑出了院子,边跑边口里喊道“竖子!竖子!”。二狗子疼的嗷嗷直叫,从地上窜起来,边追边喊你个“孽障!孽障!站住...”。

热闹像“打哈欠”一样也会传递。黑妞与二狗子的打闹,像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河面,瞬间激起阵阵波纹。其他孩子们也随着他俩的争吵,闹哄哄乱起来,渐渐散出院子,飘向村落之中。

看看日头已近中午,孩子们的笑声、闹声渐行渐远。星河老人喟叹一声,直起假装因年迈弯曲的腰,身手矫健的返回茅屋内,生火做饭,准备中餐。他捡起地下箩筐里的一根白萝卜,洗净泥土,切块;将昨晚泡好的黄豆沥过水,一番烹炒后加水炖上。炖菜上面又加了一层笼屉蒸米饭。一切准备就绪,星河老人走回院内,挑选木架上晾晒好的干辣椒,拿回厨房切碎、拌蒜,作为下饭的小吃。

岁月对老寿星来说似乎已经停滞,变成了一种可重复的东西。有时候他真想一死了之,可又觉得冥冥之中或许还有机会见到她。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味儿,吹向屋顶,吹向村落,吹向海岛的深处。屋后的甘蔗又长了起来,随着海风发出沙沙响声,似在向风倾诉相思。

吃过午饭,星河老人背起箩筐,带上小锄头,计划上山采一些蒲公英。最近村民有几户得了一种怪病,身上奇痒,挠破会长疮,眼睛红肿赤热。老寿星凭借多年患病经验,这应该是内热所致,所以打算进山采点蒲公英之类的退火草药。

星河岛上的山,没有山路。荆棘满地,杂草横生,极为难走。老寿星去村里找宋三陪同一块进山,相互有个照应。此时,二狗子也刚吃过饭,嚷嚷着要一块去。宋三扭不过,只好告诫他不许乱跑、捣乱。二狗子点头如捣蒜般连连答应,然后捡起自己自制的打草棍,一路跑一路吆喝着快走!快走!

二狗子的父亲宋三因处事能力强,为人端正,被村里人推举为村长。星河老人虽为族长,但并不参与日常村事,村里的大小事都是宋三协调处理。因此,一有事,星河老人都会去找宋三帮忙。星河岛里的村户不过二十几家,人烟稀少,实际村里倒也没多少杂事可处理。

宋三呼喊跑远的二狗子,让他等一等,随后和星河老人赶了上来。村落的东面是青峰山,是村民较为熟悉的地方,但平时并不来这里闲逛。他们的活动范围最远也就是爬到青峰山顶,向远处张望张望。当然,青峰山的另一面仍是绵延的山脉。

来至山脚下,碰巧采到了一株蒲公英。星河老人便指给宋三仔细瞧,认准叶瓣特征,随后分头搜找蒲公英。许是星河岛不适合蒲公英生长,许是蒲公英的种子被海风带去了山的那边,一番折腾,居然只收获了三株。宋三有些垂头丧气,瘫坐在地上歇息。虽如此,二狗子却收获颇丰。他一会采牵牛花,一会采荆棘藤,一会又去抓蚂蚱,玩的不亦乐乎。他的小背筐里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草野花,雄心勃勃,说是打算带回去跟黑妞分享一下他的战果。忽飞来一只五色蝴蝶,二狗子又被蝴蝶牵着鼻子跑开了。

此时斜阳渐西,若是翻山去另一边搜采,时间来不及。星河老人只好作罢,也坐在地上歇息,看着二狗子追蝴蝶。

“清爷爷,你真不打算回去么?”宋三忽然发问。星河老人原名叫赵清,宋三是岛上唯一知道的人,也是唯一能跟赵清谈心的人。

赵清笑了笑,没有回答。

宋三知道自己多余问了,为避免冷场,便转移话题继续说,“要不你讲讲在大元的故事吧,我虽然没去过,但我爱听。讲讲你爷爷吧,倒是没听你说起过。”

赵清将小锄头放进背筐内,起身走到宋三身边,将杂草踩平,坐下。伸手拍了拍宋三肩膀,说:“说起来好笑,我有两个爷爷。一个叫赵吴功,另一个叫赵炳。先说说爷爷赵吴功吧,他算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曾祖父死后,风光大葬。“湖商”的各成员都来祭奠,外加曾祖父尚有秀才身份,湖田县与之相交的文人也纷纷前来。曾祖母一介女流,哪些人与曾祖父相识,她并不知。葬礼那天虽来的人极多,其实很多人毫不相干,不过为了蹭顿饭吃。这无关紧要,这点钱财损失对赵家来说就是毛毛雨。在外人看来,曾祖父这场葬礼值了,因为参与的人多,赴宴的人亦多,极其热闹。

父母死后需守孝三年,这是守孝道之成规。这一规矩轻轻松松就被爷爷赵吴功打破了。曾祖父死后的三个月,赵吴功就偷偷溜出赵府,伙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眠宿柳巷近一月有余,没有回家。守孝期寻欢作乐已是大忌,又私自眠花宿柳,简直大逆不道。曾祖母气的在宅邸院内跳脚破口大骂,随之又呜呜嘤嘤自叹命苦起来。

曾祖母人很善良,在自怜守寡的同时,征求其他十一房妾室的意见,逐一打发她们回娘家或者改嫁掉,算是为赵吴功积累阴德。她对爷爷这种沾花惹草行为,既不能管制,也只好视而不见了。

好不容易挨过三年,曾祖母便打算寻一房亲事,好梳笼梳笼爷爷赵吴功的心。

赵家在湖田县是富户,一听赵府独苗赵吴功要娶亲,邻县的媒婆纷纷上门自荐——即便不成功,上门一趟也不会空手而归。一时间赵府门前车水马龙,有时候居然也造成车马堵街,人满塞道的怪现象。

这可愁坏了曾祖母,开始懊悔自己将所有妾室全部打发,没有留下一二。现如今可好,竟没有一人可与她商议。既如此,也只好自己逐一分条件、分类别筛选了——在这点上,我很佩服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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