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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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农工商,行商之人社会地位最低,亦不被当权者推崇,稍有钱势的人都极力摆脱商人身份,转型为绅商或绅户人家。

曾祖母因丈夫赵横才是宋末秀才,自认书香门第。虽逆子不学无术,但亦不能自降身份再娶一名商户女儿。因此,最先排除的就是商户人家。毕竟赵府不缺钱,不必攀附富户。一众富户自是惋惜,痛失强强联合机遇。

曾祖母最中意的当然莫过于书香世家,这类人家,家世如何是贫贱不拒的。凡绅商士族之家,多半官商通吃,家底颇厚,不屑于与普通行商家族联姻。临近县乡对赵吴功名声皆有耳闻,传言其要娶亲,更唯恐避之不及。书门有闺秀之家,凡红娘上门探口风,皆被乱棍赶出来。日久,红娘们感觉赵府这份钱多半挣不到手,便渐渐冷了这门生意。也有不死心者,转而劝曾祖母降低标准——毕竟千金易得,好女难求,何必在此事上钻犄角。

曾祖母执意不肯,寻亲这事便一拖再拖。

赵吴功已年至16岁,年轻血胜。他自认凭赵府的财力,岂不很快抱得美人归,洞房花烛?谁曾想一波三折,无疾而终。赵吴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家默守半月有余,亲事眼见着没指望了,于是打算溜出去继续寻花问柳,携妓游玩。

知子莫若母,对于赵吴功改邪归正这事,曾祖母是坚决持怀疑态度的。她早已安排了八个小厮,日夜守在赵吴功房外,以防其偷偷溜出。

几次潜逃失败后,赵吴功只得作罢。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有些不学无术之人,确实是有一些怪才的。赵吴功的潜逃也算是一绝。赵吴功告诉曾祖母,他决定痛定思痛,发愤图强,挑灯夜读。曾祖母虽惊疑,但也只准他在卧室读书,每日将书担进担出——赵吴功从书房后窗潜逃的计划尚未实施就落败了。

别无选择,只得暂且告罢。独宿自是无聊,赵吴功无奈翻书,每阅至“美人肌肤润似雪、懒画峨眉拥衾寒”这类句子,就全身燥热起来,只好左手换右手,休妻复娶妻。

如此又过了几日,赵吴功百般难耐,凳子上似乎长满了细钉,一坐下便奇痒无比。愈是出不去,愈觉风月之地的姑娘香甜,想得他肝火升腾,嘴舌起泡。

既一计不行,再生一计。赵吴功以最近“体热心火旺”为名,要求每晚沐浴后再歇息。曾祖母看在这段时间尚老实,且赵吴功确实已口角生泡,便应允了。当晚沐浴后,赵吴功抖擞精神练习水下憋气。折腾至半夜,估摸着憋气时间以足,方呼喊小厮抬出浴桶,欣欣然睡下。

第二日晚,赵吴功在浴桶内被抬出,逃之夭夭。

第三天,日上三竿,赵吴功未呼喊贴身丫鬟洗漱伺候。曾祖母只当懒床未起,未做理会。过午,房内依旧无动静,小厮丫鬟们生疑,报于曾祖母。曾祖母携人而入,哪还有爷爷赵吴功踪迹?房内书桌一片狼藉,纸张胡写乱画,丢了一地。问小厮,再三确认赵吴功并未出门。

这可吓坏了曾祖母,她赶紧派人屋内严加细搜,就连桌面摆的花瓶都挨个倒过来查看了(敢情练了缩骨功?),均无果。无奈之下,只好加派小厮去府外找寻。派出的小厮也一头雾水,没有查找方向,只好在大街小道里无头苍蝇般窜了一天,糊弄着完成分派任务。

如此大费周章的逃出赵府,赵吴功自然是不愿被轻易抓住。他先去了赖白家里。

赖白是湖田县有名的破落户,专好依附有钱人子弟蹭吃蹭喝,牵线寻花问柳,欺压良善,寻找暗门子。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追求吃喝玩乐,白吃白喝,诨名“白赖”。赖家也曾辉煌过,他家原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官户人家,赖白的爷爷是举人,官至湖田县丞,从八品。父亲赖勃颇有才华,十九岁即中举人。第二年去京都,参加春闱途中过山林遇险身亡。爷爷闻听噩耗,一病不起,一月后也驾鹤西去。赖白当时尚处于襁褓之中,家境突遭横变,令时人甚是惋惜同情。

赖白从小无父亲严管,母亲又因年轻守寡,孤苦伶仃,对其宠爱有加,有求必应,慢慢的家产被渐渐败光。赖白年至九岁时,成了孤儿,从此更无人约束他。与赵吴功厮混时,他已二十有三,家中只剩下三间瓦房和七八亩旱田,再无其他。

赵吴功去找赖白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平日与他最是交好,其二如果去了富户之家,极易走漏消息,他还想在外边多玩几天呢。赖白问清他身上仅有十几两碎银,尚能去胡同里扰几天。经赖白指引,赵吴功来到一处未曾去过的偏僻宅院。这户人家妈妈姓胡,年轻守寡后,无儿无女。便花钱买了两个女娃儿消闲,如今俩姐妹已年芳三六有余,长得亭亭玉立。宋末元初,农户人家过居艰难,这位胡妈妈便有将养女推出接客之意。两位女儿初时不允,百般啼哭,无奈经胡妈妈反复规劝,软语相磨,终是许了。至接到赵吴功这单时,胡家姐妹业务已十分娴熟。

赖白招呼胡妈妈摆酒设帘,一番胡吃海喝,赵吴功带着两姐妹入房安歇。久旱逢甘霖,赵吴功折腾至三更天方睡下,醒来已是第二天午后。

如此折腾三四天,赵吴功钱财已耗尽。若离开,心有不甘。再想想蜗居在家读书的寂寞冷,想想这里姐妹的软甜香。于是便把身上捡下值钱的坠儿、玉儿、扳手之类的东西换了钱,又在这里厮磨了四五日。

赖白看看赵吴功钱财均已耗尽,全身上下光秃秃只剩下穿的衣服了。他便借口家中有事离开了胡家,转身去赵府告密,说是有赵吴功的线索。赵吴功失踪这几日,曾祖母天天以泪洗面。日日派小厮出外找寻,哪有踪迹?闻听有人知道赵吴功的下落,喜从天降,忙请入宅内细问,即刻赏了赖白一百两银子。

赖白喜不自禁,白得一百两纹银;出了赵府,细想自己又可以潇洒一段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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