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烟混着酒精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狭小的土坯房里。苏海棠盯着怀中孩子的眼睑,终于看到那排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围观的村民发出压抑的惊呼,王婶颤抖着伸手去探孩子鼻息,突然号啕大哭:有气了!虎娃有气了!
柳明轩的檀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青砖缝隙里的泥灰簌簌掉落。他俯身凑近孩子,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仔细查看那些银针的落点:这...这灸法怎么如此怪异?
苏海棠抽出银针,用酒精棉片轻柔擦拭孩子的穴位:传统灸法温经散寒,但见手青毒性猛烈,需以泻法泄毒。她举起酒精瓶晃了晃,至于这消毒之法,能隔绝创口感染,比你那熏香更管用。
人群中爆发出窃窃私语,几个老者凑到柳明轩耳边低语。学徒突然指着苏海棠的急救包叫嚷:那铁疙瘩又是什么妖物?苏海棠举起听诊器,金属圆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此乃听心器,能辨五脏六腑之音。说着将听筒贴在自己胸口,听到了吗?这规律的搏动,便是心脉之象。
柳明轩的脸色由青转白,忽然冷笑:雕虫小技罢了!我济世堂百年传承...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浑身湿透的汉子背着昏迷的老妪撞开房门:柳大夫!我娘突然心口绞痛
苏海棠已经冲了过去。老妪唇色乌紫,左手死死按着胸口。听诊器贴上时,她瞳孔骤缩——那本该规律的心跳声中,夹杂着尖锐的杂音。是急性心梗!她撕开老妪衣襟,迅速找出硝酸甘油塞进舌下,快!取干净的白布,我要做心肺复苏!
柳明轩的怒吼被雨声吞没:不可!擅动病患...但苏海棠已经开始胸外按压,掌根起落间,老妪呛出一口黑痰。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雨幕时,老妪缓缓睁开了眼睛。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王婶突然带头跪下:活菩萨啊!
柳明轩攥着药箱的手指节发白,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药篓。苏海棠望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耳畔回响着孩子逐渐平稳的心跳。
柳明轩攥着药箱的手指节发白,青筋在枯瘦的手背上凸起如虬结的老树根。济世堂祖传的黄铜扣硌得掌心生疼,却不及心口那股翻涌的羞辱来得尖锐。当围观村民齐刷刷跪倒,高呼“活菩萨”的声浪撞碎窗纸时,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上墙角的药篓。
陶制药罐哗啦啦倾倒,当归与川芎的药香混着泥土的腥气炸开。柳明轩盯着苏海棠俯身为老妪把脉的侧影,看她指尖夹着的银色薄片在晨光中划出冷冽弧线——那哪是什么“听心器”,分明是妖物!可方才孩子喉间溢出的呜咽,老妪呛出的黑痰,又如何解释?
“柳大夫?”学徒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柳明轩扯松被汗水浸透的领口,檀木拐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他不敢回头,生怕那些跪着的村民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拐过巷口时,药箱里的戥子突然叮当相撞,惊起檐下两只灰雀,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碎了晨雾。
苏海棠目送那抹青影消失在雨巷深处,指尖还残留着老妪腕间的脉象。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如同春日里最动听的歌谣。她低头看向怀中发烫的怀表,表盘上暗纹如活物般扭动,在朝阳下幻化成半阙残缺的星图。
“姐姐,这是什么?”王婶家的虎娃不知何时醒了,稚嫩的手指点向怀表。苏海棠正要回答,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黑马踏碎积水而至,为首的侍卫掀开披风,露出腰间镶着龙纹的令牌:“可是苏姑娘?镇北王府有请!”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苏海棠感觉怀中的怀表愈发灼热,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昨夜听诊器触发的记忆碎片突然翻涌——金銮殿上悬着的十二旒冕旒,染血的玄铁甲胄,还有那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捧着药碗时手背上赫然有与怀表相同的纹路。
“请稍等。”她将怀表塞进贴身衣襟,转身对王婶低语,“煎服三剂绿豆甘草汤,明日我再来复诊。”跨上马背的刹那,她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一抹青衫——柳明轩攥着药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晦暗不明,袖口还沾着倾倒的药渣。
晨雾渐散,马蹄声惊起满树白鹭。苏海棠握紧缰绳,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王府飞檐。怀表在胸口持续发烫,仿佛有什么古老的使命,正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一寸寸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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