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上的晨雾像浸透的棉絮,裹着襄阳码头的三百艘粮船缓缓蠕动。甘宁的赤足踩在潮湿的船板上,脚趾间黏着的江藻恰好掩盖了脚踝铃铛的铜锈。他弯腰整理缆绳时,腰间的鱼肠剑鞘擦过船帮青苔,露出半寸暗红的血渍——昨夜在鱼龙湾解决的那个蔡氏探子,喉头的剑痕还带着沔水特有的腥气。
使君赐的江陵红稻,需用鹿门山泉水蒸煮。蔡瑁的鎏金护甲刮过粮袋,三粒泛紫的巴豆混在米流中坠入甲板缝隙。他身后的粮车突然倾斜,车轴断裂处飞出的木刺正扎进骡马鼻孔,畜生惊嘶着撞翻验粮的木斗,泼洒的粟米间赫然混着荆州军械库的三棱箭簇。
刘贤的竹笠压得很低,蓑衣下摆沾着码头特有的鱼鳞黏液。他接过船老大递来的陶碗,指尖沿着碗底松烟绘制的刺史府暗道图摩挲,突然将鱼羹泼向江面。沸腾的羹汤惊起潜游的江豚,尾鳍拍打处泛起诡异的油花——上游漂来的死鱼眼珠泛白,显然死于某种神经毒素。
甘宁的脚铃突然变调,二十名水鬼从船底翻出,牙齿咬着的铜刀割断缆绳。裹着水草的浮木顺暗流漂向水门,每根木头都嵌着半截沔水特有的铁线虫。蔡瑁的巡逻船在此刻转向,船头铜镜映出对岸晃动的火把阵列——曹纯的虎豹骑正在试穿新制的皮甲,甲片缝线处露出的竟是被俘荆州斥候的里衣碎布。
今夜浪急,莫污了使君好意。张允的验粮矛刺穿第七袋红稻,矛尖带出的却是裹着鱼鳔胶的密信筒。甘宁的鱼肠剑突然出鞘,剑光削断桅杆灯笼的铜链,坠落的火油在甲板烧出江夏黄的焦痕——这恰是黄祖部将擅用的火攻标记,却不知黄祖上月已因箭疮溃烂暴毙。
刘贤的蓑衣在江风中鼓胀如帆,竹哨声惊起三只夜枭。潜伏在鱼市的三百脚夫突然暴动,扁担裂开处弹出短弩机括,将山越劫粮的假象钉在刺史府门匾。箭簇上淬着沔水毒蝇的汁液,中箭者伤口迅速溃烂,与上游死鱼的症状如出一辙。
蔡瑁的佩剑劈开粮车夹层,露出的不是预藏的砒霜,而是刘表亲书的《劝农诏》。绢帛边缘的蛀洞拼出沔阳地图,标注的粮仓位置竟与曹军斥候的密报完全重合。蒯越的竹杖突然戳穿船板,暗格里滚出的密信盖着汝南袁氏的残印,信纸却用鱼胶黏着许都特产的桑皮纸屑。
甘宁的赤脚碾碎信笺,鞋底暗藏的江藻汁将联袁抗刘晕成许都曹的墨团。对岸虎豹骑的火把突然转向,曹纯的坐骑前蹄陷入泥滩——昨夜暴雨冲垮的暗道里,沔阳特产的吸血蚂蟥正顺着铁甲缝隙钻入马鼻。
五更鸡鸣刺破江雾时,襄阳城头的刘字旗突然降半。甘宁的锦帆船队满载粟米顺流而下,船尾拖着的渔网里沉满荆州特制的连环弩机。这些弩臂上刻着细小的景升元年造字样,却在江水浸泡下显露出建安的磨改痕迹。
刘贤站在船头撕碎最后半张密约,泛黄的绢帛上联曹抗刘的字样被朝阳镀成金色。江风卷起残片掠过水门箭楼,守军突然发现垛口青砖的裂缝里,嵌着三年前失踪的沔阳督邮的指骨——那骨节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分明是蔡瑁去年寿宴赏给心腹的物件。
沔水支流的芦苇荡里,二十艘蒙冲舰正在起锚。甘宁的脚铃节奏突变,潜伏的锦帆旧部突然掀开船板,露出舱底成捆的沔阳特制火鸢。这些用鱼鳔胶粘合的竹骨纸鸢遇热即升,带着浸油的麻绳扑向曹军水寨。江面突然浮起大片死鱼,鱼腹中未消化的粟粒在晨光中泛着幽蓝——正是蔡瑁暗藏毒粮的铁证。
襄阳刺史府的地窖在此刻坍塌,露出三百坛封存十年的鹿门春酒。酒坛的封泥上印着刘表的私章,坛底却黏着许都官窑的陶片。蒯良的算盘突然崩珠,檀木珠滚落处显露出酒窖暗道的走向图——出口竟在曹军大营后山的乱葬岗。
午时的梆子声淹没在江涛里。刘贤的船队已过竟陵,船头突然升起黑山军惯用的苍狼旗。对岸巡江的蔡中刚要喝问,喉头已钉上枚沔阳特产的鱼牙镖——那齿痕与上月刺杀刘表未遂的刺客凶器分毫不差。江风吹散船队的炊烟,焦糊味里混着焚烧密信的松香,将这场荆襄暗涌的真相永远封存在沔水的漩涡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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