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脚下的冻土在暮春时节依旧板结如铁,刘贤蹲在田垄间,手指抠进犁沟三寸便再难深入。张扈抡起木槌砸向犁铧,桦木制成的曲辕应声断裂,碎木屑崩在吕布的玄铁胫甲上发出脆响。并州的土比南匈奴的骨头还硬!吕布的戟尖挑起半截断犁,精铁打造的犁铧竟已卷刃。
刘贤从怀中掏出帛巾包裹的物件,层层展开是半片残破的《汜胜之书》竹简。借着夕阳余晖,简上深耕易耨四字被盐渍浸得发黄。取阴山桦木来。他突然用剑鞘在地上勾画,鞘尖在夯土上刻出犁辕弧度,代田之法需入土七寸,寻常直辕吃不住力。
张扈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匈奴人制弓时会将桦木浸入马尿,抄起铁钳夹住刚砍伐的木材就塞进粪池。吕布的赤兔马突然人立嘶鸣,前蹄踏碎粪池边的陶罐,罐中腌制的咸鱼混着卤水泼在木料上。蠢材!刘贤的剑鞘突然敲在张扈肩头,《考工记》载,揉木需九蒸九晒,岂能如此糟践!
次日寅时,二十名黑山军扛着蒸透的桦木冲进铁匠铺。张扈用烧红的铁条烫直木纹,裹上熟铁皮的犁辕在晨雾中泛着青芒。吕布单脚踩住犁柄试力,改良后的曲辕犁在冻土上犁出五寸深沟,犁头却再次崩裂。再加铁箍!刘贤解下玉带缠住犁身,用盐场缴获的匈奴刀熔了锻铁。
炉火昼夜不熄时,阴山北麓的狼嚎与打铁声交织。张扈发现将刀刃铁与并州本地生铁混熔,淬以马血,犁头竟在冻土划出火星。刘贤突然挥剑劈向新犁,剑刃在犁头崩出缺口:过刚易折,掺三成河内郡的软铁。
第五日细雨蒙蒙,五架新犁在泥泞中列阵。吕布单手扶犁,赤兔马缰绳在腕上缠了五圈。犁头切入冻土的瞬间,马匹突然惊嘶,反震之力让吕布的犀皮护腕绽开裂缝。压辕!张扈用肩膀抵住犁尾,草鞋在泥里犁出两道深沟。刘贤的剑鞘突然插入犁底,挑起块带铜绿的土块——竟是枚半两钱。
停!刘贤的吼声惊起田垄间的寒鸦。他蹲身扒开湿泥,翻出的黑土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串铜钱,钱文五铢二字清晰可辨。张扈的铁钳突然颤抖:这是孝武皇帝北伐时的随军钱窖!
吕布的戟尖刺入田埂,掘出的不止有钱币,还有半截锈蚀的环首刀。刘贤的指尖抚过刀柄处的李字刻痕,突然放声大笑:李广利当年在此屯田,倒是给后人留了份厚礼!他抓起把混着铜钱的黑土撒向天空,传令:今日翻出古钱者,赐新粟三石!
暮色四合时,最后一架新犁调整完毕。张扈将五铢钱嵌入犁柄,铜绿与桦木纹路浑然一体。吕布单手提起三百斤新犁,在暮色中挥出一道弧光。改良的曲辕弧度卸去七成反震,裹着软铁的犁头破土如裂帛,翻开的垄沟里不断有铜钱叮当作响。
此犁当名开疆。刘贤抓起把带钱的黑土撒向北方,来日犁遍阴山南北,便是大汉新土。张扈发现每架犁头淬火的花纹,竟与吕布画戟上的血槽如出一辙。当夜子时,阴山南麓的狼嚎声中,三百架新犁在月光下列阵,犁头所指处,冻土正悄然化开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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