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仓丈余高的木斛轰然倒地时,刘贤正用磁石刮量斛壁的厚度。木屑簌簌落下,露出内层夹板中暗藏的机簧——这架丈二斛斗竟比规制多出三成容量,十年间从并州粮道吞下的黍米,足以养活三万幽州突骑。张扈抡起铁锤砸向底座,崩裂的铜包角里滚出半枚带齿痕的虎符拓印,拓纹间还黏着袁绍大营特有的松烟墨香。
把王凌请来量粟。刘贤用剑尖挑起拓印,火光中邺字的金漆刺得人眼疼,让他带着祖传的《九章铜权》亲自验看。
徐庶在粮堆上摊开《均输平准簿》,墨迹未干的木牛流马四字被漏进来的日光照得发亮。他突然用算筹挑开麻袋封口,粟粒间混杂的辽东黑豆噼啪爆响——这是幽州军马特供的饲料,豆壳上还烙着公孙瓒的白马徽记。
戍楼鼓敲三更时,王凌的马车碾着满地黍粒驶入官仓。老家伙的麂皮靴刚踏上斛斗残骸,刘贤突然踹翻粮垛。倾泻的粟米里蜷缩着具浮肿尸首,王凌嫡孙青紫的手指还抠着斛斗夹层的松木残片,指甲缝里塞满邺城军械监特制的火磷粉。
令郎前日来量军粮,失足跌进粟窖。刘贤抓起把黑豆撒向尸身,这豆子喂死了本侯三匹驿马,倒是挺合令郎胃口。他突然劈开木斛底座,暗格里滑出的绢帛上画满代田法的沟垄图,边角处袁字骑缝印还渗着新鲜墨汁。
王凌的桃木杖重重顿地:小儿辈的荒唐事,与王氏何干!杖头镶着的铜权突然崩裂,权身阴刻的二十八宿仓廪图竟与徐庶上月绘制的星图分毫不差。刘贤的剑尖抵住老人咽喉:司空大人要不要解释,为何贵府祖传的铜权,刻着本侯半月前才定的均输法?
仓廪外突然传来木齿轮转动的吱呀声。三十架改良的木牛流马驮着赈灾粮驶入院落,牛腹暗舱里新铸的铜权泛着青光。张燕抡锤砸开铜座,空心的权心里掉出半卷带焦痕的《代田法》桦皮书——正是三日前在阴山屯田营被焚的孤本残页。
好个斗斛倾覆!刘贤将铜权掷向粮堆,用本侯的新政偷粮,拿袁本初的兵马填窟窿。他突然掀翻整架木斛,倾泻的粟米里混着辽东砒霜的刺鼻味,传令各郡,今日起改用灌钢方斗——就用王司空祖坟里挖的青铜鼎熔铸!
五更梆子敲响时,邺城方向的驿马踏碎了满地黍粒。袁绍的斥候在官仓外拾到半枚带血渍的虎符,符上并字的金漆竟与刘贤的官印严丝合缝。刘贤站在新制的木牛流马上抛洒粟种,车辕碾过王凌嫡孙的尸身时,车底暗藏的磁石吸起了满地铜权残片。
晨光刺穿仓廪天窗时,均输平准署的铜斗已熔铸过半。流民们推着木牛流马穿梭在焦土上,牛蹄印里新发的黍苗沾着前夜的血渍,在风中摇曳如并州军阵的旌旗。东南方隐约传来黄河漕船的号角,与雁门关头的战鼓形成微妙的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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