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瞳沉默了。他知道，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他的超凡感知，在此刻反而成了他无法洗脱的罪证。
“关于你在现场被发现时的情况，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只是在进行日常的感知训练，被人陷害。”夜瞳重复道，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坚持。
审问官不再理会他，开始询问下一个“证人”——袛园。
当袛园走进审问室时，夜瞳能清晰地“听”到她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和微微紊乱的呼吸。她换上了一身整洁的海军制服，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复杂。
“袛园学员，”主审官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请你陈述一下昨晚在浴场发生的事情。”
袛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夜瞳的方向。她的声音清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昨晚我在浴场沐浴时，听到了外面传来骚动和‘抓偷窥狂’的喊声。我匆忙穿好衣服出去，看到…看到夜瞳学员被几位看守人员按在地上，地点就在浴场外不远处的树丛附近。”
“你当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如，感觉到被人窥视？”审问官追问。
袛园沉默了一下。她回想起当时沐浴时的情景，似乎并没有明确感觉到被人窥视。但…那种羞耻和愤怒的感觉是真实的。而且，夜瞳确实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她内心深处，其实对夜瞳的人品还存有一丝模糊的信任，觉得以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是，现场的情况，那些“证据”，还有来自上级的压力，以及维护海军声誉和自身名誉的考量…她能说什么？
“我…我不确定。”袛园最终低声说道，“当时情况很混乱，我只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但我认为，无论如何，男学员在深夜出现在女浴场附近，都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敲碎了夜瞳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不怪袛园，在那种情况下，她或许只能这样说。但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失望。
审问很快结束了。所谓的“调查”也只是走了个过场。构陷者提供的“证据”被完全采信，夜瞳的辩解则被视为狡辩和推诿。
审问结果很快被整理成报告，呈送到了更高层。或许是训练营的总教官泽法，或许是年轻的战国或卡普。但对于这些日理万机的高层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学员违纪事件。他们看到的只是报告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影响恶劣”的字眼，以及下面呈报的处理建议。为了维护海军的纪律和声誉，特别是考虑到事件牵扯到女学员的隐私，他们需要迅速、果断地处理，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没有人深究一个盲眼新兵的辩解，也没有人质疑那些看似“确凿”的证据背后是否存在猫腻。
处理决定很快下达，并被公开宣布。
在一个小型的内部会议室里，夜瞳最后一次穿着那身象征荣耀和梦想的海军制服。一名高级军官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处理决定：
“海军学员夜瞳，无视军纪，深夜擅闯女学员生活区域禁地，形迹可疑，品行不端，严重玷污海军声誉，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经本部高层研究决定，给予夜瞳开除处理，永不录用！”
冰冷的字句，如同重锤般砸在夜瞳心上。
永不录用…
他的梦想，他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他所向往的正义…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化为乌有。
两名士兵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剥夺了他肩上的肩章和胸前的徽记，收走了他的制服。
夜瞳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比马林梵多最深的夜晚还要黑暗。
他被押送着离开了会议室，离开了训练营，离开了这座他曾经视为希望灯塔的海军本部——马林梵多。
在他被驱逐出去的路上，他“听”到了昔日同期的目光。
萨卡斯基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仿佛在说“垃圾终于被清理了”。
库赞的目光则带着一丝若有所思，他似乎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和旁观，一如他平日的懒散作风。
而袛园…她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愧疚，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刻意的疏离和界限。
夜瞳没有回应任何目光。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马林梵多的巨大正门。阳光刺眼，但他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身后是象征着世界最强正义的海军本部，身前是茫茫未知、一片黑暗的前路。
他的背影在巨大的海军标志映衬下，显得格外落寞和渺小。
离开马林梵多，夜瞳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他搭上了一艘最廉价的民船，混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离开了这座承载了他梦想又亲手将其碾碎的岛屿。
船只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不知驶向何方。夜瞳蜷缩在船舱的一个角落，周围是汗臭、鱼腥和呕吐物的混合气味。他听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听着身边乘客的谈笑或抱怨，但这一切都仿佛离他很远。
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海军，他从小向往的地方，代表着正义和秩序的力量，却如此轻易地被谎言和构陷玷污。那些高高在上的将领，那些看似公正的程序，在微不足道的权力和阴谋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可笑。
正义？
夜瞳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充满了讽刺和苦涩。
梦想破碎，前途一片黑暗。失明已经让他的人生充满了艰难，而被冤枉和驱逐，更是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他还能做什么？一个被海军永不录用的瞎子，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海上生存下去吗？
强烈的屈辱感、被背叛的痛苦、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般将他淹没。他感到窒息，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
船只最终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港口停靠。这是一个混乱而肮脏的港口，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朗姆酒和腐烂垃圾的味道。夜瞳身无分文，踉踉跄跄地走下船，如同一个幽魂般在陌生的街道上游荡。
失明带来的不便被无限放大。他听不清这里的方言，看不见路边的招牌，更无法分辨哪些人是善意，哪些人是恶意。他只能依靠触觉和微弱的感知，摸索着前进，躲避着横冲直撞的行人或马车。
饥饿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胃。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试图找些零活干，换取一点食物，但谁会雇佣一个来历不明的瞎子呢？他甚至尝试去乞讨，但换来的往往是嘲笑和驱赶。
夜幕降临，港口的阴暗角落里，罪恶开始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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