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闻言随即露出了一副理当如此的笑容,又一脸隐秘地悄悄问询道:“那二位贵客是来……这个……那个的……吧?”
“这个?那个?哪个?”李玄通没有反应过来。
李小乖却已经一脸绯红了,她对侍女羞赧地点了点头,道:“还是麻烦姐姐为我们带路吧!”
侍女闻言随即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调笑道:“好,两只小鸳鸯跟我来吧!”
二人见状对视了一眼后,便跟上了侍女的步伐,与其一同进入了客栈。
三人来到柜台处,看守柜台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锦衣女子。她左手提着毛笔,而右手则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珠子,表情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账本。
侍女见状并没有直接打扰女子,而是等她记录完了之后,才小声地提醒道:“秋天姐姐,这两只小鸳鸯是来住店的。”
锦衣女子闻言抬起头,随意地扫视了一眼,便吩咐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侍女闻言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待她转身离去后,锦衣女子才向两人问询道:“两位贵客请说一下姓名。”
在东洲的人族客栈,住客想要入住客栈便需要经历非常严苛的身份审查,如果发现隐瞒身份者,便会立即报官处理。
而红峡谷的客栈自然不同于东洲,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赚到钱,不会管你的名字是不是胡诌的,也不会管你的身份是不是伪装的,只会管你的钱是不是真的。
而李玄通与李小乖在此之前的路上便已经互相串通了措辞,拟好了身份。
李玄通当即回答道:“我叫姜夜,生姜的姜,夜晚的夜。”
李小乖也跟着回答道:“我叫苏小乖,苏是苏醒的苏,小是大小的小,乖是乖巧的乖。”
锦衣女子闻言连忙提笔将二人的姓名登记了下来,随即又道:“我们这里有天地玄黄四种房间,请问你们要哪种?”
李玄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些房间都是什么价位?”
锦衣女子不厌其烦地熟练回答道:“天字号房间一晚上需要十两银子,有婢女服侍,餐食免费,还有免费的热水供应。”
“地字号房间一晚上需要三两银子,并没有专人服务,热水免费,餐食免费,还有送餐服务。”
“玄字号房间一晚上需要一两银子,只提供住宿,餐食热水都要自费,不过有送餐服务。”
“黄字号房间是通房,一晚上只需要四百文钱,餐食热水自费自取。”
李玄通思索了片刻,觉得只有玄字号房间最合适,于是便回答道:“我要一间玄字号房间。”
锦衣女子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好,请问住几天?”
“先住三天吧。”
锦衣女子登记好后,便说道:“这里一共是三两银子。”
李玄通闻言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银两交到了柜台上,锦衣女子辨别了一下真伪后才点了点头,然后自身后取来了一串钥匙,道:“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请收好,待你们退房的时候若是没有钥匙,便要额外支付我们三十文钱。”
李玄通心中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从锦衣女子的手中接过了钥匙。
锦衣见状这才朝门外喊道:“阿香进来带客人去玄字十七号房!”
立于门外另一侧的侍女闻言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道:“好的秋天姐姐!贵客请跟我来!”
阿香说完便先行了一步,黑衣青年与茶衣少女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阿香边走边说道:“你们到时候饿了要吃什么便跟秋天姐姐说,她会派人给你们送到房间里去,吃完也不用收拾,摆在那儿,到时候自有人会来收拾的……”
“每次出门最好将房门锁上,这一带可不太平,小心害了贼祸。咱们客栈啊最近便有一位贵客因为房门没锁紧给贼进去了,最后丢了五十两银子,隔三差五便来找秋天姐姐闹……唉!搞得咱们客栈店门都冷清了不少……”
“贵客你说,出了这事儿能怪咱们吗?唉……害得现在秋天姐姐整天愁眉苦脸的,咱们几个姐妹都心疼死了。”
李玄通闻言问询道:“这儿的贼多么?”
阿香一听连忙回答道:“当然不多了!要是真有这么多贼,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我觉得定然是那个卫广平的混蛋设计秋天姐姐!”
李玄通闻言来了兴致,道:“这是何故?”
阿香闻言四下张望,不见有人经过后才小声说道:“那个卫广平是这儿的常客,不过他不是来照顾咱们客栈生意的,他是来稀罕咱们秋天姐姐的!”
“刚开始他还有些老实样子,呆呆傻傻的,摸样做派倒也讨人喜欢,让人觉得跟他说两句话啊就要乐上了天……惹得姐妹们一个两个的都把羡慕秋天姐姐挂在了嘴边,说是秋天姐姐招来了个好郎君!”
“每次咱们几个姐妹在秋天姐姐面前提起卫广平这个男人的时候,秋天姐姐就忍不住笑,不过啊这些都是卫广平那个混蛋装出来哄骗我们的罢了!幸亏那日小萍去了凤尾巷购置棉花,否则还真让卫广平这个王八蛋把咱们秋天姐姐哄骗上床给睡了去!”
“贵客可能初来乍到,还不知晓凤尾巷是个什么地方吧?凤尾巷啊说白了便是花柳地儿,那些个臭男人最爱去那儿了!”
说到这,阿香又当着李玄通的面对李小乖告诫道:“男人呐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小姑娘你呀可要把他看紧一点儿,别憨得跟一只鹌鹑似的!知道吗?”
李小乖闻言脸色迅速羞红,细如蚊声道:“谢谢姐姐提醒,不过小乖相信情郎不会如此做派……”
“小姑娘哟,你还是太年轻了些!”阿香见状掩着嘴轻笑了两声,“那些男人可会藏、可会装了!姐姐啊这是在提醒你,小心别让坏男人给白白睡了去!”
“情郎他不会如此对待小乖的……”茶衣少女弱弱地反驳道。
阿香只当她是听进了自己的话,随即又示意二人追上自己的脚步,继续道:“害!说来说去都怪卫广平那个王八蛋!他的家中早已妻妾成群,还要来哄骗咱们天真懵懂的秋天姐姐!这王八蛋怎么不给花柳病害死呢!真是气死我了!”
“依我看呐,最近咱们客栈害贼也是由那个王八蛋一手设计的!那王八蛋精明得很嘞!幸亏咱们秋天姐姐没有着他的道!”
三人行至玄字十七号房间门口,阿香轻车熟路地接过李玄通手中的钥匙,然后转头打开了门,道:“你们要洗澡的话得先和咱们秋天姐姐说一声,不瞒你们说,咱们下谷的水比不得上谷,金贵着呢!”
说完,阿香才将手中的钥匙递还给了李玄通,而后又伸手揉了揉李小乖的脑袋,柔声道:“小姑娘啊,姐姐说的可都是一番肺腑之言,有空的时候琢磨琢磨,姐姐先走了!”
说完,阿香又白了李玄通一眼,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便是那等肆意玩弄女子感情之辈,而李玄通却只能回以她一个真挚的苦笑。
“哼!”阿香没好气地转身下了楼。
“害……”李玄通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小乖闻言掩住嘴轻笑了两声,道:“没事儿,小乖相信李大哥不是那般人就成!”
李玄通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的话真的好多啊……”
李小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笑道:“不过还好,阿香姐姐瞧着不像是坏人!”
“你怎的这般相信阿香,依照她的话来说。坏人也是会伪装的,小乖你可别着了她的道。”李玄通好心提醒道。
李小乖闻言嗤笑了两声,道:“李大哥,你确定你说这番话不是因为讨厌阿香姐姐?”
李玄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琢磨道:“好像是有点儿……”
“好了李大哥,别想啦!快跟小乖一起进屋吧!这都快丑时了!”茶衣少女来到黑衣青年的背后,然后双手用力将他推了进去。
进入房间后,李玄通便顺手关上门,插上了门栓。虽然他确实和阿香不对付,却还是将她说过的话听到了心里。
李玄通先是清点了一下财物,然后又拿起剑匣查看了起来,他伸手按下了上面的机关,剑匣一下子如孔雀开屏般打开了。
李玄通还依稀记得自己背着这剑匣刚下山时,其中还满满地装有六把宝剑可供自己肆意使用……可是这一路走来却只剩下最后一把长剑常平了。
长剑寒烟被卖给了久远镇的镇守,只为了支付春满楼老鸨那高达十二两的花柳费。
而其余的长剑元刚、长剑紫薇、长剑听雨以及长剑乘界皆在与三位妖君的大战中损毁了。
说起三君大战,李玄通便回想起了那日自己被祸免君公奚陈格的拳柱击中后的情景,当时他只觉得全身一阵炽热,便如同被烈火煅烧的铁胚那般。
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神形俱灭的时候,胸口中却激发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将其包裹在了其中……紧接着他的身躯表面便经受不住这股力量的洗礼,如同蛋壳那般裂开了。
后来李玄通也尝试过主动去激发胸口处的力量,结果却不尽人意。这也令他越来越好奇那股力量的来历以及激发它的条件。
正当李玄通思索时,茶衣少女却凑到了他身边,好奇地问询道:“李大哥,你手里的木盒子是什么啊?小乖之前就想问,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李玄通闻言笑了笑,解释道:“这个啊叫剑匣,专门用来装载剑具,是大师兄于我十八岁生辰时送给我的礼物,只要按一下顶部的机关便能开合剑匣了,你看!厉害吧?”
李小乖见状一脸艳羡地点了点头,道:“哇!厉害!真厉害!”
李玄通笑了笑道:“回头我让大师兄也给你做一个小物件儿,对了小乖,你的生辰是哪一日?到时候我送给你!”
李小乖闻言愣了一下,干笑了两声道:“小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小乖只当大年初一那天是自己的生辰,嘻嘻……”
李玄通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了。
茶衣少女见状连忙安慰道:“没事儿啊李大哥!反正小乖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过不过生辰都无所谓的……”
“小乖,千万不可以这样想。”李玄通说道,“出生的那一天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它象征着生命与希望。”
“以前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现在你已经成为李小乖了,所以往后一定要为了自己而活,为了希望而活!”
“所以从明日开始,二月十四便是你的生辰了!明白了吗?”
小乖闻言一时语塞,半晌后才哽咽道:“好……二月十四,小乖记住了……”
李玄通闻言这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洗脚水。”
茶衣少女点了点头,“嗯!”
李玄通见状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房间。离开房间后,他便顺着楼梯来到了楼下,一眼便看见了柜台上的锦衣女子仍然在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账本。
似是听见了动静,锦衣女子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黑衣青年,于是面无表情地问询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李玄通开门见山道:“我想要一盆洗脚水。”
锦衣女子闻言回答道:“一盆洗脚水五文钱,你是记账上还是退房的时候再结算?”
“记账上吧。”李玄通想了一下道,一次一给实在是太麻烦了。
锦衣女子闻言不疑有他,连忙翻出登记簿在姜夜的名字下添上了一笔,随即说道:“好了,你可以上去了,我一会儿叫人帮你把热水送上去。”
“好的,多谢掌柜的。”李玄通拱手执礼道,出于阿香的告与,他只对秋天的遭遇感到同情。
“其实……你的本名不叫姜夜吧?”锦衣女子忽然道。
李玄通闻言眼神诧异,问询道:“敢问掌柜是如何得知的?”
锦衣女子用手指将鬓角的碎发钩于耳后,道:“你还是叫我秋天吧。”
“好的,秋天姑娘。”李玄通说道。
“我经营这家客栈已经四十年有余了,自然通晓一些察言观色之术。”锦衣女子拨弄了一下右手边的算盘,“不过隐姓埋名在这儿是常事儿,算不得秘密,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不是吗?”
李玄通闻言干笑了两声。
锦衣女子道:“我猜你肯定在想,我既然有察言观色之术又怎么会被卫广平给欺骗了对不对?”
李玄通闻言目瞪口呆,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却被他生生给咽了下去,他认栽道:“秋天姑娘神通广大,在下佩服了。”
锦衣女子却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既然会出现察言观色之术,自然也会出现混淆黑白的伪装之术,人心叵测,这一点儿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
“姜夜,千万不要觉得你看透了人心,我活了五十六年,才堪堪明白了这个道理。有些人表面上爱你,实则是为了坑害你的铺垫;而有些人看似是要坑害你,实则却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好。”
李玄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感觉你很像以前的我,无知,却也无所畏惧。”锦衣女子说道,“这样是不好的,不这样也是不好的。”
李玄通闻言挠了挠头,道:“那怎样才是好的?”
锦衣女子道:“对得起自己便是好的。”
“那如何才算是对得起自己呢?”
“这你就不用问我了,要问你自己。一百个人中便会有一百个自己,第一个人觉得折断花枝便是对不起自己;而第一百个人觉得斩杀百人也是对得起自己的一件事儿。”
“人总是要自私一些才能拥有得更多。”
李玄通觉得秋天说得有一定道理,拱手执礼道:“在下受教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么?”锦衣女子忽然道。
李玄通大方道:“秋天姑娘但说无妨。”
秋天犹豫了一下后,问询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杀过很多人,可你的双眼为何如此通透呢?就如同那卫广平一般。”
李玄通闻言沉默了半晌,后才回答道:“虽然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的确杀过很多人,我因恨而杀人,人死而心净。”
“这算是答案吗?”
秋天点了点头,“算的,比我预想的要干净诚恳一些。这并非是我阿谀奉承,实话实说罢了。”
李玄通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打开了一扇窗,“秋天姑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锦衣女子点了点头道。
李玄通抿了抿嘴唇,道:“秋天姑娘知道白虎门吗?”
“白虎……门?”锦衣女子闻言思索了起来,半晌后却摇了摇头,道:“抱歉,这个确实我确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