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袍女子的眼神自此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神采,她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恐惧。
“够了!”涂山程心佩气得指尖发白道。
银冠男子与锦衣女子闻言这才分离了炽热的唇瓣,然后扭头看向了那粉袍女子。常来客栈聚集于此的众多侍女亦纷纷将目光灼烧到了粉袍女子的身上,似要将她烫出几个窟窿来。
粉袍女子身子发抖道:“你偷偷的在外面搞这种烂货就算了!我可以不去不计较!可你如今居然当着我的面搞!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不过就是个杂妖魅子罢了!我有哪一点儿比不上她!”
“卫广平!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这样折辱于我!我不服!”
说完,粉袍女子胸口起伏不定,目眦欲裂。
众人闻言纷纷就将目光扫向了银冠男子。
“不服?好啊!”只见银冠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说道:“取纸笔来,我现在就把你休了!”
众多侍女闻言纷纷面面相觑,只有采儿一人进入柜台取出了纸笔。
粉袍女子见状简直要咬碎一嘴银牙,道:“卫广平!你凭什么可以这样对我!做错事儿的人明明是你!”
“做错事儿?”卫广平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儿?若不是我爹,你以为你能踏进卫府一步吗?”
“你一口一个杂妖魅子,好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也是你口中所说的杂妖魅子?”
“明明瞧不起我,还要找各种理由来接近我……怎么?你不会已经把自己感动得快要哭了吧?”
“你只不过是觊觎卫府夫人的位置罢了!”
粉袍女子闻言脸色难看,不断摇头道:“我……我不是,我真的很爱你啊……”
“哼!你当我蠢吗?”银冠男子眼神憎恶,“你每夜子时便会偷偷溜出卫府,只身前往石榴巷吧?”
粉袍女子闻言脸色惨白。
银冠男子见状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假装思索道:“让我猜猜你去那里干嘛?”
粉袍女子慌忙辩解道:“夫、夫君,我……我没有!我怎么……怎么会去那等流氓泼痞的地界呢!”
银冠男子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道:“让我猜猜……啊对了!张斑和刘强!涂山程心佩……你,认识他们吗?”
涂山程心佩不敢去看卫广平那双弑人的眼眸,神色惶恐地摇了摇头道:“不、不认识……”
卫广平笑了笑,道:“害!其实你不用根本用不着撒谎!我几乎每晚都会透过门缝观摩学习你们的奇技淫巧……说起来确实是受益良多啊!”
涂山程心佩闻言小脸一阵惨白,她连忙奔过来抓住卫广平的臂弯,求饶道:“夫君!你听我解释!都是张斑和刘强他们两人胁迫我的!我不是自愿的啊!”
“给我滚!”
卫广平一把将涂山程心佩推倒在地,然而后者却像小狗似的黏上来抱住了前者的大腿,嘴里不断地哭诉道:“夫君!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可能!给我滚!”卫广平大声呵斥道,“纸笔给我!我现在便要给这贱人写休书!”
采儿闻言连忙将手中的纸笔递到了卫广平的面前。
“不要啊夫君!”涂山程心佩见状连忙伸手上去抢夺下来,径直将其揉入了怀中,道:“夫君!求求你原谅我吧!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卫广平闻言随即愣在了原地,他表情木讷道:“你有孩子了?”
涂山程心佩闻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泪如雨下道:“对啊夫君!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若是把我休了,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呐!”
秋天闻言俏脸上血色全无,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卫广平胸口处的衣襟……
孩子?
看在孩子的份上……
王八蛋会原谅她的吧……
她迫切地想要知晓答案,于是扭头看向了身旁的银冠男子,只见他径直抬起腿然后悍然踩在了粉袍女子的脸上,随即破口大骂的声音便传进了所有人的耳郭里。
“你是不是被那两个流氓给搞得昏了头?什么玩意儿都跟老子说!”
“可去你娘的吧!这孩子关老子屁事儿!老子成婚之后都没碰过你一下!”
“尽他娘的跟老子扯犊子!告诉你,老子他娘的还是个该死的雏儿!”
说话间,银冠男子还不忘低头多补了两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夫君!我知道错了!”涂山程心佩闻言连忙从地板上爬起来,作势便要去抱住卫广平的大腿,“我真的知道错了!夫君!”
“不守妇道!滚!”卫广平见状连忙抬起脚,又踩在了涂山程心佩的脸上,将其狠狠地蹬飞了数丈远。
涂山程心佩声泪俱下,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指着银冠男子哭诉道:“卫广平!我红杏出墙还不是都怨你!”
“放你娘的狗臭屁!关我啥事儿?”卫广平冷哼一声道。
涂山程心佩字字珠玑道:“还不是因为我们成婚以后,你从来都不愿意与我行房!长夜漫漫,你叫我如何煎熬?”
“我是一个女人!我也有想男人的时候!你知道这三年我只身一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卫广平!你是不是男人!”
卫广平闻言冷哼一声,不客气道:“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让你嫁给我的,是卫志长让你嫁的,你寂寞你找他去啊!相信他一定非常乐意替你排忧解难的!”
“卫广平你这个混蛋!好!我现在便回娘家去,告诉我爹你是怎么欺负我的!”涂山程心佩闻言声泪俱下,下一刻便挥动袖袍起身,满脸委屈地逃开了。
未时三刻,铃兰街玉娘巷。
这里以前名为似水巷,当年徐玉娘便是屈身于此处的成衣铺,依靠做针线活赚取来的微薄收入,将卫广平拉扯到了十一岁,也由此处逆转了人生的境遇,飞上枝头变作了凤凰。
遂似水巷从此后便更名为了玉娘巷。
而后来,卫广平便花高价买下了与徐玉娘曾经居住过的宅院,将其改做了新的府邸,并于此成了家。
李玄通立于修葺齐整的门庭前,抬头瞻仰着牌匾上用滚金漆写作的两个大字——徐府。
李小乖暗叹了一声,道:“这府邸好气派啊……”
春天见状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轻摇起手中的团扇,淡淡地评价道:“勉勉强强吧,不算是难看。”
“既然找寻到了卫广平的宅邸,那么我们便先就近打听一番,顺便饱餐一顿好了。”李玄通提议道。
“嗯!”李小乖咽了咽口水道。
“行,听你的。”春天点了点头道。
三人随之来到了一处距离徐府五十步远的菜馆,虽然已经离了午时,但这门店内却也算不得冷清,仍旧有几位饕餮客正大快朵颐着桌上的餐食。
门店内的地面整洁,桌面上并无油垢污渍,春天见状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对远处正擦着餐桌的店伙计招了招手,道:“小二!”
那店伙计闻言抬头一看,发现来客中有一位冷艳的妖族女子,于是不敢怠慢,连忙收起抹布跑了过来,笑道:“贵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的!”
春天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坐于身旁的黑衣青年,笑容妩媚道:“姜公子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千万别客气!”
言外之意便是这顿饭由春天请客。
李玄通闻言笑了笑,道:“那在下便就此谢过春天姑娘的好意了。”
店伙计见状忍不住暗自吃惊,想不明白妖族女子为何对黑衣青年如此客气,然而他嘴上却笑道:“客官,您想吃点儿什么?”
李玄通思索道:“你们这都有些什么菜品?”
店伙计不敢隐瞒道:“只要是家常菜,咱们店基本都能做!”
李玄通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道:“那来一份竹笋炒肉,一份煎豆腐,一份菜花小炒,一份白菜汤。小乖,你要吃些什么?”
李小乖闻言受宠若惊道:“李……姜大哥做主便好了!小乖什么都吃!”
由于太高兴,李小乖差点儿便说漏了嘴。
虽然春天表示这顿饭由她请客,但李玄通却并没有打算宰她,客气道:“我们点完了,春天姑娘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春天见状觉得跟李玄通这个人相处起来还算不错,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她点了点头道:“小二,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店伙计闻言大喜,道:“好嘞!稍等!”
李玄通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春天姑娘,你点这么多菜我们怎么吃得完呐!”
“无妨,这么些钱我还是浪费得起的。”春天说道。
想到眼前的冷艳女子是一家客栈的掌柜,李玄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承人恩惠,务尽其力。待店伙计从厨房中出来后,他便伸手将其招至了身前,“店小二,过来一下。”
“哟!客官,您找我?”店小二点头哈腰,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李玄通斟酌了一番言语,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客官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店伙计笑容灿烂道。
李玄通低声问询道:“听说前日卫广平将他的一个妾卖到了梼杌街的一处花楼中,你知晓这是何故吗?”
店伙计闻言笑容瞬间凝固,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继续说道:“哎哟客官,你怎么敢提这事儿啊?若是被那涂山氏知晓了,恐怕你我的小命不保!”
李玄通见状当即便从钱袋中取出来一两银子,低声道:“若是你的回答令我满意,这一两银子便是你的了。”
店伙计见钱眼开,当即吞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偷听后,这才将嘴凑到了李玄通的耳边,低声道:“据说卫广平近期早出晚归,那涂山氏便怀疑他在外养了个狐狸精,于是跟着他的行踪去到了那隔壁的梼杌街……”
“你猜怎么着?还真给她亲眼撞见卫广平在街上私会了一个半妖女子,不过她当时并没有撞破。待卫广平回来了之后,涂山氏便与他从家中争执到了巷上,闹得巷子里头沸沸扬扬的!”
“吵着吵着涂山氏便扬言要狠狠地报复那位半妖女子,卫广平听了以后很生气,说是如果涂山氏敢去找那半妖女子的麻烦,便将她当场卖入花楼之中。”
“大家都以为这是句气话,那涂山氏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第二天便前往了梼杌街,打算狠狠地报复一番那半妖女子。却不料涂山氏还没见到那半妖女子的面,便被卫广平给拦在半路,拖去花楼卖了。”
“卫广平回来了以后便大肆宣扬说他已经将涂山氏卖到了花楼中,还让我们有空的时候去照顾照顾涂山氏的‘生意’,我们只当是玩笑话……没想到当天涂山氏回来后,还警告我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否则便要杀我们全家……”
李玄通闻言眉头微蹙,开口问询道:“此事当真?”
“这是自然!”店伙计说完还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黑衣青年手中的一两纹银。
李玄通见状道:“别急,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它便是你的了。”
“好嘞!您尽管问!”店伙计一脸谄媚道。
李玄通点了点头,继续问询道:“卫广平府中有多少妻妾?”
店伙计闻言伸出三根手指,答道:“卫广平没有正妻,只有三个妾室。”
“第一个妾室是赵氏,据说是从望楼罗那边嫁过来的,背景不比玄水街的卫府差多少……赵氏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所以巷子里头基本上都没人见过她。”
“第二个妾室便是涂山氏,娘家是玄水街那边的涂山家,据说他们家是从北陌玉衡山那边迁过来的,家里经营着丝绸的买卖。”
“第三个妾室是苏氏,两个月前才嫁过来,不知道她的跟脚在何处。她平日里倒是会上巷子里头走一走,购置些精巧的小物件儿……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苏氏是个哑巴,见人就笑。”
李玄通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卫广平平日里和他的妾室关系如何?”
店伙计闻言思索了片刻,道:“卫广平与赵氏的关系如何我不太清楚,反正他和涂山氏的关系便特别不好,据他们府中做事的杂役说,基本上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李玄通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那苏氏呢?”
店伙计回答道:“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挺好,有时候撞见了也会互相打招呼……不像涂山氏,卫广平每次看见她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倒是涂山氏会黏上去与他打招呼。”
“卫广平于梼杌谷的名气大吗?”李玄通问道。
那店伙计闻言一怔,随后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得罪道:“卫广平的名气自然是大的,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李玄通眉头微蹙,问询道:“既然卫广平的名头如此之大,那为何梼杌谷却鲜有人知他家中侍有三位妾室呢?”
店伙计闻言轻咦了一声,随后笑道:“客官你别说,好像还真是!自从五年前卫广平住进这玉娘巷的宅子以来,他的第一个妾室赵氏便好像凭空出现一样……我们基本上都是从徐府的下人口中道听途说,很少见到的真容……因此到现在都有很多街坊邻居以为赵氏是徐府那些下人自己杜撰的话头。”
“而三年前那妾室涂山氏也好像是从徐府中凭空出现的,不过与赵氏不同,涂山氏更喜欢抛头露面一些,经常去铃兰街中购置衣裳、胭脂之类的物件儿,一买便是一大堆。”
“最后便是那个口不能语的苏氏,卫广平的妾室中就属她的动静最小了……刚开始大家伙都以为苏氏是别处巷子里头哪家的可怜丫头呢!就连徐府中的下人都把她当做了卫广平的通房丫鬟!客官你说好笑不!”
李玄通闻言随即一愣,问询道:“通房丫鬟是做什么的?”
李小乖闻言小脸一红,而她对面的春天倒是面色如常。
店伙计解释道:“通房丫鬟便是伺候主人家行房的丫鬟。”
李玄通自然知晓这‘行房’的意思,只是表情怪异道:“哦,原来还有这种丫鬟呢……”
刚刚店伙计提到行房,李玄通便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随即问询道:“那……卫广平如今膝下可有子嗣?”
“子嗣?应该没有吧?”店伙计思索了片刻,“没有。”
“是这样啊……”李玄通说完,便将手中的银锭递到了店伙计的面前,后者如获珍宝,连忙捧到了手里,并用牙齿辨明了真伪,脸上笑容更甚。
店伙计点头哈腰道:“谢谢客官!谢谢客官!你们这桌的菜马上便好!我这就去催一催!”
李玄通淡然地点了点头,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