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寂静,一群兔子正在湖畔的草坪上悠然地啃食着野草,有时也会用后脚立起来观察周围是否有凶兽出没。
然而正当一只灰色的野兔立起来观察敌情时,一枚钢针却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它的腹中,捣毁了它的心跳。
野兔骤然倒地,失去了生机。
“师父好厉害啊!”花裙少女雀跃着拍起了手掌。
黑衣青年笑了笑,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好!”花裙少女点了点头。
黑衣青年走上前去逮住兔子的双耳,将其提至了湖边,他从兔子的腹部取出来一枚钢针,将其浸入水中清洗了两下。
花裙少女蹲在黑衣青年的旁边,双手撑在腮上,表情认真道:“师父,这枚钢针是你的暗器吗?”
“嗯,这是三师兄赠送于我的穿骨钉,坚硬非常。”黑衣青年脸上充满了回忆,“我小时候与三师兄切磋武艺……技不如人,被他拍碎了当时最心爱的宝剑白骨剑,于是伤心无比,对他颇有意见……”
“后来三师兄便将那柄被他拍碎的白骨剑生生磨成了八根穿骨钉,于我十二岁生辰时相赠……现在想来我心中已然对他生满了愧疚……”
“三师伯对你真好……”花裙少女脸上满是羡慕。
“糟了!”李玄通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
“怎么了师父?”花裙少女语气关切道。
“二月十四那天……我忘记给小乖庆贺生辰了!”李玄通满脸的愧疚,表情难看。
花裙少女见状心中一紧,不由得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师父,二月十四那天春天姐姐不是在玉娘巷的小菜馆里头请小乖和师父吃过饭了吗?这样也可以算作是小乖已经过生辰了吧!”
“不行的!”李玄通闻言老脸皱作一团,“小乖,这生日我必须再给你过一次,否则我心如刀割,难受得很!”
二月十四是李小乖脱离奴籍的第一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二月十三那晚李玄通携带她从鸿运武馆逃离后,便在溪风婆婆的指引下来到了常来客栈,正是那夜李玄通给李小乖定了个二月十四的生辰。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二月十四,李玄通准备与李小乖分头寻找白虎门的线索,本打算在当晚给李小乖庆贺生辰,却被春天的委托给耽搁了,由此李玄通便遗忘了此事。
“不用不用!小乖的生辰只是小事情,不值得师父这样牵肠挂肚!”花裙少女连忙出声制止,“而且……而且这样也会浪费钱财!”
“不!我意已决!”李玄通坚持地说道。
李小乖见状眼神动容,抿了抿唇,终于是点了点头,“嗯……”
李玄通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将灵力注入手指,快速将手中的兔子扒开皮毛,然后熟练地开膛破肚,将其中的内脏统统清理了出来。
没忙碌多久,一只兔子便被李玄通给处理完毕。随后,李玄通便与李小乖一起搭建了火堆与烤架,并用削好的木棍穿过野兔,将其架在了上面。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兔肉这才烤好,香味四溢。
李玄通削下一条兔腿,用削好的木签穿起来,而后才递给了一旁早已垂涎三尺的李小乖,忍不住笑道:“给,小心烫。”
“嗯!谢谢师父!”李小乖双手接过兔腿,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虽然没有调料,但她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吗?”李玄通问道。
李小乖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道:“嗯!好吃!”
李玄通笑了笑,知道小乖这是说的客气话,兔肉没有调料,能好吃到哪里去呢?
一只兔子很快便被二人消灭殆尽。
李玄通眼神关切道:“小乖吃饱了吗?”
“嗯嗯!小乖吃饱了!”李小乖点了点头。
李玄通见状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好,我们出发吧!”
李小乖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尘,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玄通用脚尖挑起靠于树桩之上的长剑常平,长剑滞于空中之际,李玄通反手便将其握在了手中,道:“去看看这个世界!”
李小乖不假思索道:“好!”
李玄通用意念控制起了长剑常平,长剑很快便飞离了他的手中,平稳地停滞在二人的面前。李玄通一脚踩上飞剑,然后转身向面前的花裙少女伸出了手,温柔道:“上来,小乖。”
“好!”花裙少女见状满脸娇羞地伸出手,搭在了黑衣青年的手上,后者轻轻用力一拽,前者便站上了飞剑,位于他的身后。
“准备好了吗?”黑衣青年问道。
花裙少女闻言连忙伸手从黑衣青年的腋下穿过,径直抱住了他的胸膛,接着又将脑袋埋进他的背里,声音腼腆道:“师父,小乖准备好了!”
“嗯!出发!”黑衣青年话音刚落,飞剑常平便带着二人如箭矢一般夺窜了出去。
讯冽的气流自花裙少女身旁流窜而过,发出呼啸的声音,她身上的裙摆在云雾中跌宕起伏……由于害怕,她下意识地揪紧了黑衣青年面前的衣襟。
“是不是很快?”李玄通关切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有、有一点儿……”李小乖声音担忧道。
“那你抓紧一些。”李玄通安抚道。
“好……”李小乖闻言双手下意识地用力,紧紧地扣住了面前的青年。
下一刻,李玄通眼神一凛,飞剑便骤然发力,如流星般窜了出去,急速的气流拍打在李小乖的脸上,吹得猎猎作响。
李小乖屏住呼吸扭头向下看去,发现脚下的景物由原先的红松林变为了色彩黯淡的沙土,绵延纵横后,单调异常。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李小乖也逐渐适应了眼下的速度,她悄然伸出手去触摸掠夺过身旁的云雾,气流挎下了她的花裙广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像是天鹅吮水的脖颈一样。
正当李小乖沉浸在自己轻盈的幻想中时,李玄通却出声打断了她,焦急道:“小乖快把手收回来!躲在我身后不要轻易露头!”
“好、好!”李小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
下一刻,一道黑影便从二人的肩旁掠夺而过,咻一下便不见了踪影,花裙少女埋着头,不敢回头去看那是什么。
咻!
咻!
咻!
越来越多的黑影从二人身边急速地掠夺而过,恍若蚊蝇,李小乖侧着头根本看不清它们的真实面貌。
“那、那是什么!”李小乖声音害怯道。
李玄通笑了笑,道:“小乖你快回头看!”
花裙少女闻言果然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只黑影张开翅膀背对着二人远离而去,她见状声音兴奋道:“哇!那、那是北归的大雁!这么多!好漂亮啊!”
“啊?我还以为是野鸭子呢!”李玄通心情有些失落。
花裙少女闻言噗嗤一笑,道:“哪有飞那么高的野鸭子!那是大雁啦!师父没有见过吗?”
李玄通闻言笑了笑,摇头道:“在大师兄的书上看见过,亲眼所见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那师父要走运啦!”李小乖声音高兴道。
李玄通将信将疑地笑道:“是吗!这次又是什么说法呢?”
“我才没有胡诌呢!”李小乖闻言噗呲一笑,随后又耐心解释道:“据说第一个抬头看见大雁的人,接下来的一年都会有好运气的!”
李玄通闻言笑了笑,道:“好啊!那我说第一个回头看大雁的人,一辈子都会好运缠身!”
“这个是师父用来哄我的,不能作数!”李小乖抗议道。
李玄通理所当然道:“当然要作数了!今天可是小乖的生辰,开心一些!”
“那……那好吧……”李小乖心里甜腻腻的,“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李玄通笑了笑,“不过既然今天是小乖的生辰,那小乖说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这、这怎么可以……”李小乖闻言心里有一些慌乱,“小乖也不知晓到哪里去……世界真的好大啊……”
李玄通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道:“那我们去青丘吧!据说那里是红狐妖族的王城!小乖不想去看看吗?”
花裙少女闻言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尾巴,迟疑道:“真、真的可以吗……”
“嗯!”李玄通语气凝重,随后却挠了挠头,满脸尴尬道:“不过……我并不知晓青丘在于何处……”
花裙少女闻言噗嗤一笑,“没关系呀!我们可以慢慢地寻找!”
“也对,我们下去问一问!”
“好……呀!”李小乖的话还没说完,李玄通便控制着脚下的飞剑向下掠夺而去,吓得李小乖整个人都爬到了李玄通的身上,像只大青蛙似的抱住了他。
“不要啊师父!”
二月十七辰时六刻,梼杌街九阴会地牢,六十九号牢房之中。
于寡妇用手指沾了一点儿药膏,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春天结痂的指尖,强烈地刺痛令后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忍着点儿……”于寡妇头也没抬道。
“嗯……”春天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三道人影很快便出现在了六十九号牢房的门外。床榻的春天循声看去,当她看见来者的时候,小脸一阵惨白,于是连忙将被褥拉过自己的肩头,防止走光。
于寡妇回头看见牢房外的三道人影时,随即便挤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来,兴高采烈道:“哟!刘大人!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啊!你瞧瞧,人家刚刚才睡醒呢!”
“好好好,我待会儿再跟你玩儿!”刘老大捏住下巴淫笑了两声,说完便扭头看向了身旁的黄小狗,指挥道:“把房门打开。”
“是!刘老大!”黄小狗说完便从腰间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牢门。
“把东西给我。”刘老大端着声音道。
“是!”一位不知名的狱卫闻言便将手中装有黄杏儿的果篮递到了刘老大的面前。
刘老大看了一眼果篮中颗粒饱满的黄杏,笑了笑,随后才将其提到手中,走进了昏暗的牢房中。
看到迎面走来的猥琐男子,春天的脸色不太自然,因为昨天她被公奚池凌辱的时候,这个人还在旁边为他呐喊助威。
“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刘老大笑容淫贱道。
春天气得嘴唇发白,连忙裹挟了一下身上的被褥,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然而刘老大见状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将手中的果篮放到了一旁的桌案前,向一旁的粉裙女子说道:“于寡妇,她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于寡妇闻言表情一滞,一时间竟摸不清刘老大的路数,只能讪讪地笑了笑道:“刚涂抹过药膏,离痊愈还早着呢!刘老大若是想要的话,不如……让人家先用嘴帮你泄泄火?”
“咳咳……”刘老大干笑了两声,随后走动两下,“那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于寡妇,既然你们俩被关在了一起,便要互相照应,知晓了吗?”
于寡妇闻言竟有些哑然,但还是妩媚地笑道:“瞧刘大人说的,人家肯定听候您的差遣!保管啊把她伺候得好好的!”
“好好!”刘老大闻言笑容满意,道:“小宝贝儿,晚点儿老子再来找你玩儿!”
“好呀刘大人!”于寡妇声音娇气。
“嗯……”刘老大说完便转身走出牢房了。
待黄小狗锁上牢门离去后,于寡妇这才来到桌案前,拎起了那个精致的果篮,她眼神讶异道:“诶?是杏儿啊!我好久都没有吃到过了……”
于寡妇将果篮拿到了春天面前,问询道;“春天,你在外头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怎的连刘老大都专门来给你送果篮来啦?”
春天闻言没有说话,抿了抿干涩的唇,表情有些苦涩。
于寡妇见状讪笑了两声,道:“害!我就是随口问问,哇!这个杏儿看起来好大个儿啊!”
春天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于姐姐你吃。”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于寡妇闻言脸上笑容灿烂,随即取出两颗黄杏,将其中一颗递到了春天的手中,接着用嘴对准自己手上的黄杏,狠狠地咬了一口。
看着于寡妇脸上灿烂的笑容,春天鼻尖不由得一酸,想不明白这么苦的日子,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春天你吃啊!看着我干嘛?”于寡妇大大咧咧道。
春天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嘴在颗粒饱满的黄杏上咬了一小口,啪嗒啪嗒,几颗晶莹的水珍珠却蓦然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诶……你怎的哭了?难不成是这杏儿太难吃了?”于寡妇见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黄杏,然后拉长衣袖去为她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春天连忙左右晃了晃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大碍。
“怎么了这是?”于寡妇见安抚没有效果,便将春天抱入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不哭不哭……不哭不哭……”于寡妇带孩子似的带着春天摇了起来,“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告诉于姐姐,不要闷着,这样心里容易生病知道吗?”
春天在粉裙女子的怀中哭得稀里哗啦,委屈得像个孩子……姐姐这个角色她睁着眼扮演了四十六年,却是第一次被别人当做妹妹来看待,心里不由得感到崩溃。
粉裙女子见状心生怜悯,轻声哄道:“有什么事儿都统统告诉于姐姐!于姐姐帮你摆平好不好……”
听到粉裙女子那逞强的言语之后,春天却更崩溃了,仿佛又站在月光下看见了自己那位已经逝世了三十八年的祖母,当时她是笑得那么慈祥……
“于姐姐不要说了!我感觉自己真的快要碎了!”春天把脸埋进粉裙女子的胸怀中,下意识揪紧了她的衣襟。
“怎么了这是……”粉裙女子虽然不知晓原因,但却没有松开面前的女子。
“让我……让我哭一会儿……”春天哭着恳求道。
“好好好……”粉裙女子语气温柔,笑着安慰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儿了……”
于寡妇说完,眼眶中也跟着渗出两行晶莹的泪水来。
半晌后,春天才从粉裙女子的胸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她面前那湿透的衣襟,满脸歉意道:“于姐姐,我给你擦擦吧……”
“算了,待会儿我就过去了,那些个爷们儿都跟豺狼似的,怎么也吃不饱,他们兴致高的时候我一天就要跑七八趟……算了不说这个了。”于寡妇笑了笑,“再给你拿个杏儿吧。”
“于姐姐吃吧……我没胃口……”春天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血痂,声音哀愁。
“害……你这伤严重得很,要好好养着,所以要多吃点儿水果,这样才好得快一些……”粉裙女子劝告道。
“嗯……我知道了于姐姐……”春天点了点头,“对了于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于寡妇自嘲地笑了笑,“我和丈夫是倒售茶叶的,家中不说大富大贵,倒也算是阖家欢乐,吃穿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