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尽头的青苔突然硌了林修远的膝盖。
他撑着石壁直起腰，潮湿的风裹着草木气息灌进鼻腔——出口到了。
头顶的光线刺得他眯起眼，指节在石壁上抠出白印。
三天前在厨房劈柴时，他故意把碎瓷片磨成薄片藏在袖中，趁打扫遗迹外围时用瓷片刮开了排水道的砖缝。
此刻仰头望去，巴掌大的天光里晃动着几道人影，衣袂带起的风声中混着铁器相撞的清响。
出来了！有人大喝。
林修远喉结动了动，后背贴着石壁缓缓站直。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右手无意识地攥紧储物袋——里面三张爆裂符边缘的焦痕还扎手，那是今早用裂岩符、火岩晶和半块淬毒蜂的尾刺硬合成的，系统提示成功率28%时他手都在抖，现在倒成了救命稻草。
林杂役。秦瑶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笛，把残篇交出来，我保你不受断肢之苦。
林修远抬头。
七八个外门弟子呈扇形围在出口，秦瑶站在最前，青玉剑斜指地面，剑尖点着的碎石被剑气震得簌簌发抖。
雷子缩在队伍末尾，攥着朴刀的指节发白，看见他的目光时猛地别开脸。
断肢？林修远抹了把脸上的泥，露出个带血的笑——刚才爬地道时被岩刺划了道口子，上个月我在厨房切冬瓜，刀钝了砍在案板上，崩飞的木刺扎进掌心，疼得我在柴房躺了三天。他慢慢蹲下身，指尖拂过脚边碎石，那时候我就想，疼到极致的时候，人反而能把什么都看清楚。
秦瑶的眉峰挑了挑。
她注意到林修远的动作——他在把碎石往脚边拢，指缝里漏下的细沙正悄悄盖住两片凸起的符角。
看清楚什么？她冷笑，杂役的命不如案板上的冬瓜？
看清楚。林修远突然弯腰，掌心按在碎石堆上，有些东西，就算疼死也不能松手。
系统提示在耳边炸开：【检测到爆裂符（改良版）埋设完成，延迟时间：三息】。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太阳穴突突跳——第二张符埋在左边三步远的碎石下，系统说火岩晶的余温能延缓引爆，但最多只能拖五息。
交出残篇！左边的外门弟子按捺不住，挥刀冲上来。
林修远猛地旋身，储物袋里的第三张符刷地窜向空中。
符纸在阳光下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的纹路泛着暗红，那是他用自己的血当墨线画的。
爆！他大喝。
小心！秦瑶的青玉剑划出半轮寒月，剑气劈向空中的符纸。
但爆裂符本就是以裂岩符为底，雷属性的符纹遇强则强，剑气刚触到符面，符纸突然膨胀成拳头大的火球，轰地炸开。
气浪掀得众人踉跄。
林修远借着这股力道扑向左侧，靴底精准踩在第二张符的位置——碎石下的符纸被他的体重压得发烫，系统提示【引爆倒计时：两息】。
他能听见秦瑶的怒骂，能听见雷子喊别伤他，能听见右边第一张符的引信在石缝里嘶嘶燃烧。
林修远！秦瑶的剑尖擦着他后颈划过，割下几缕头发。
他反手甩出最后半块淬毒蜂尾刺，那是合成爆裂符剩下的材料，正扎在秦瑶手腕的麻筋上。
少女吃痛松手，青玉剑当啷落地。
秦师姐。林修远弯腰捡起剑，剑刃映出他染血的脸，上次你说杂役没资格碰锻造台，现在我碰了。他猛地挥剑劈向地面，火星溅起的瞬间，左脚底下传来细微的震颤——第一张爆裂符炸了。
烟尘腾起的刹那，林修远看见雷子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劈向他后背的刀。
他听见秦瑶喊拦住他，听见碎石下第二张符的引信烧到尽头的噼啪声，看见系统提示在眼前闪烁：【二次爆炸即将触发，建议向西北方突围】。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怀里的残篇，逆着烟尘冲了出去。
背后传来第二声轰鸣，气浪掀得他几乎踉跄，但他没回头——他知道，第三张符的余火此刻正顺着石缝，烧向最后那张埋在出口左侧的爆裂符。
风灌进他的衣领，带着烟火气。
林修远摸了摸胸口，残篇还在，温热得像块活物。
他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听见秦瑶的声音带着裂痕：追！
别让他跑了——
但他知道，这场围猎，才刚刚进入最刺激的部分。
爆炸的气浪掀得秦瑶发带崩断，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瞳孔骤缩——第一张爆裂符炸开的烟尘里，林修远的身影已窜至左侧，而第二张符的震颤正从地面传来。退！她挥剑劈开飞溅的碎石，却见右侧外门弟子王二牛的朴刀正朝着林修远后心劈落，刀刃映着烟火气泛着冷光。
别——雷子的喊声响得比刀风还急。
他踉跄着扑过去，朴刀的刀柄重重撞在他肩窝，疼得他眼眶发红。
王二牛瞪圆眼睛：雷哥你疯了？雷子攥住对方手腕的手在抖，喉结滚动两下，终于闷声道：他...他不是偷图谱。
林修远没听见这句解释。
他的耳中全是系统提示的蜂鸣：【第二张爆裂符剩余引爆时间：0.5息】。
左脚重重碾下的瞬间，地面传来的震颤比预期早了半息——他心尖一沉，却见碎石堆里腾起的火光正好裹住王二牛的刀势。
气浪将那朴刀掀得打了个旋，擦着他后背扎进土中，带起的风掀起他衣襟，露出怀里紧护的羊皮卷。
残篇！秦瑶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踩着碎石跃起，青玉剑挽出三朵剑花，直取林修远持卷的右手。
林修远咬牙旋身，用左肩硬接了一记剑气——火辣辣的疼从肩骨窜到指尖，却让他更紧地攥住羊皮卷。
系统在此时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敌意值97%，建议规避正前方30度】，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秦瑶的剑尖擦着他耳尖划过，削落半片耳坠。
第三张符的引信在石缝里嘶地烧尽。
轰——
第三声炸响比前两次更烈，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林修远被气浪推得踉跄两步，却借着这股力道撞开挡在身前的外门弟子李三。
李三抱着肚子蹲下时，正好看见林修远眼底的光——那是他在厨房劈柴时从未见过的亮，像淬了火的精铁。
雷子！秦瑶落地时踉跄两步，发间玉簪崩裂成三截。
她转头看向队伍末尾，却见雷子正弯腰捡起王二牛掉落的朴刀，刀背重重磕在试图追击的赵四小腿上：赵师弟，你脚崴了。赵四疼得倒抽冷气，捂着腿原地转圈。
雷子抬头时，额角沾着碎石擦出的血，却朝秦瑶笑了笑：师姐，他怀里的残篇...是给青玄宗的。
秦瑶的指尖在剑鞘上掐出白印。
她当然记得三天前在锻造台外，林修远被她当众羞辱时的模样——浑身沾着灶灰，却固执地盯着台面上的裂岩符看了整整半柱香。
此刻再看那道在烟尘里越跑越远的身影，她突然想起典籍里的一句话：匠者之心，不在出身，在执火不辍。
林修远的肺叶像着了火。
他能听见身后的嘈杂渐远，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羊皮卷上，能听见系统在耳边轻声报着：【当前位置距离青玄宗山门3.7里，建议保持时速】。
他跑过一片野杏林，落英缤纷里，他终于敢低头瞥一眼怀中——泛黄的羊皮卷边缘绣着金线，隐约能看见天工二字，那是上古匠神的标记。
爹，娘。他喘着气，喉咙发涩，你们说过，我生在匠道昌明的万匠界，不该困在灶台前。风掀起卷角，他看见卷中绘着的九叠云纹，那是系统扫描时提示的神级锻造图谱残篇，现在...我终于能触到那把火了。
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林修远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时右手已摸向袖中——那里还藏着半块淬毒蜂尾刺，是合成爆裂符时偷偷留下的后手。
但来者不是秦瑶，而是雷子。
少年跑得满脸是汗，手里攥着个布包，见他转身便将布包抛来：里面是金疮药，你肩伤在渗血。
林修远接住布包，触感温热，像是刚从怀里掏出来的。
雷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咧嘴笑：上个月我被赵四堵在柴房，是你偷偷塞了两个炊饼。
那时候我就想，杂役怎么了？
能把炊饼烤得外焦里软的，比那些只会耍剑的，更像个匠人。他指了指林修远怀里的残篇，拿着它，去锻造台。
我...我在演武场等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秦瑶的怒喝：雷子！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雷子缩了缩脖子，冲林修远挤挤眼，转身往反方向跑去，边跑边喊：记得给我留把趁手的刀！
林修远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低头打开布包，里面除了金疮药，还有半块烤得金黄的炊饼，还带着余温。
他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血锈味在嘴里散开，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甜。
走了。他抹了把脸，将布包收进储物袋，继续朝着山门狂奔。
风掠过耳际，他听见系统提示音轻快地响起：【检测到宿主获得神级图谱残篇，系统等级提升条件进度 15%】。
青玄宗的飞檐已在视野里若隐若现。
林修远摸了摸胸口的残篇，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透过羊皮卷传来——那不是恐惧，不是侥幸，是一团火，从丹田烧到指尖，烧得他眼眶发热。
而此刻，他身后的遗迹方向，烟尘尚未散尽。
秦瑶攥着断裂的玉簪，望着林修远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的不只是怒火——还有一丝近乎期待的灼热，像看见火种坠入干柴，明知会烧穿旧秩序，却忍不住想看看，这把火烧起来，究竟能照亮多远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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