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三竿时,林修远猫着腰穿过青玄宗后山的竹丛。
夜风卷着竹叶沙沙响,他摸了摸腰间阿木刚塞给他的铜钥匙,掌心被钥匙齿硌出浅红的印子——那孩子递钥匙时手都在抖,嘴里还念叨着戌时三刻巡山队换班,只能给你半柱香。
废弃锻造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林修远侧着身挤进去,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正照在墙角那座半人高的丹炉上——炉身裹着层灰,炉口还结着蛛网,倒像是被岁月封了口的老坛子。
他蹲在第三块青石板前,指甲抠进石缝里一撬,果然摸到个油纸包。
打开来,里面躺着几株带泥的药材:墨绿的九节草、泛着白霜的寒星叶,还有半块拇指大的灵石磨成的粉——这是他花了三天时间,趁帮厨采办时在后山阴坡偷挖的,每片叶子都用湿布包着,生怕失了药性。
叮——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
林修远意念一动,眼前浮起淡蓝光幕:【检测到低阶药材×5、灵石粉×1,满足【回气丹】合成条件。
当前合成成功率:30%(因宿主未掌握基础火控技巧,成功率降低)】
他盯着基础火控四个字,喉结动了动。
风炉堂的杂役常说,炼丹最讲究看火如看心,可他从前在厨房只学过烧灶,哪懂控丹火?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靴底的残页——那上面的离火锻公式还没试过,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隔着鞋底烫得他心慌。
先试试。他咬了咬后槽牙,抄起铜钥匙插进丹炉底部的锁孔。
锁芯转了三圈,咔的一声,炉底暗格弹出个小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半袋木炭——阿木想得周到,连引火材料都备好了。
第一炉。
林修远把药材扔进丹炉,撒上灵石粉,点燃木炭。
火苗轰地窜起来,他盯着炉壁上的温度刻度,额头渐渐沁出汗珠。
系统之前扫描过这丹炉,刻度从温到炽共分九档,此刻指针正往烈字跳。
降两档。他赶紧抽走两块木炭。
可火势刚弱下去,药材的焦糊味突然钻出来——九节草的叶片边缘已经发黑,像被火舌舔过的纸。
林修远手忙脚乱地扒拉炭灰,等终于压灭火苗,炉底只剩一团黑黢黢的残渣。
温度还是太高。他捏着残叶,指节发白。
系统提示在眼前闪烁:【药材焦化,合成失败。
建议:丹火需维持在温至和之间,波动不超过半档】
第二炉。
他学乖了,只放三块木炭,又在炉口搭了块破瓦片当风门。
火势稳了些,可刚烧到半柱香,火星突然噼啪炸响——原来灵石粉吸了潮气,遇热膨胀,把炉内的药材冲得东倒西歪。
林修远扑过去想调整,丹炉却轰地冒出股黑烟,紧接着砰的一声,炉盖被掀飞半尺高,黑褐色的药浆溅了他满衣襟。
咳咳!他捂着嘴后退,裤脚蹭到炉边的青苔,差点滑倒。
月光下,药浆正顺着青砖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个丑丑的黑团。
林修远蹲下来,用指尖蘸了点,放在鼻下闻——有股酸苦味,像坏了的野莓。
两次都失败......他扯下衣角擦手,目光扫过丹炉内侧的刻痕。
那是前人炼丹时记的火侯笔记,有些字被锈迹盖住了,隐约能看见子时火弱,加炭半块卯时风动,闭三分。
他突然想起风长老说的以乱制乱,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或许该试试用两种火?
正想着,系统突然发出轻响:【检测到异常物质:药浆中残留0.3%有效成分。
建议:收集残渣,可能用于二次合成】
林修远眼睛一亮,掏出符囊里的小玉瓶,小心地刮起地面的药浆。
当玉瓶碰到青砖时,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物——是块指甲盖大的碎片,泛着淡青色的光,像块冻在冰里的碎星。
这是......他刚要仔细看,后山方向突然传来脚步声。
巡山队的灯笼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得丹炉影子晃了晃。
林修远手忙脚乱地把碎片塞进符囊,扑灭余火,又用扫帚把药渣扫进暗格。
等他猫着腰钻出锻造房时,后背的杂役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山风掠过竹梢,把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林修远摸了摸符囊里的碎片,能感觉到那点微光透过布料,轻轻戳着他的掌心——像颗藏在黑夜里的种子,正等着发芽。
林修远刚把最后一点药浆刮进玉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不是巡山队的脚步声——巡山弟子穿的是牛皮靴,踩在青石板上是咚、咚的闷响。
此刻传来的响动更轻,像猫爪扒拉竹枝,间或混着布料摩擦声。
他指尖一抖,小玉瓶差点摔在地上。
有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系统界面突然闪过一道红光:【检测到外部生命体接近,距离15丈,移动速度3.2米/秒。】林修远猛地抬头,月光从破洞漏下,照见窗纸上晃动的三个影子——两个高些,一个略矮,正是外门弟子常穿的玄色劲装。
他喉结滚动两下,迅速把符囊里的药材、碎片连同玉瓶一股脑塞进腰间的储物袋。
这储物袋是他用三个月的月例从杂役老周那里换的,表面缝着厨房的油渍当掩饰,此刻被攥得变了形。
转身时,丹炉边的破扫帚哗啦倒在地上,他心跳漏了一拍,却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接着更急地往门边走。
快!他咬着牙扯下衣角,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符纸——那是他趁给外门弟子送膳食时,从丹房废料堆里捡的照明符,边缘还沾着朱砂印。
指尖蘸了蘸口水抹在符背,啪地贴在门框上方。
门吱呀被推开的瞬间,照明符轰地炸出刺目白光。
林修远缩在丹炉后的阴影里,看着三个身影在强光中猛地抬手遮眼。
为首那人穿玄色劲装,腰间挂着外门弟子的青铜令牌,正是赵辰。
他左边的瘦子揉着眼睛骂:哪个孙子......话没说完就被赵辰掐住后颈。
搜。赵辰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药渣,重点找九节草、寒星叶,还有那半块灵石粉——杂役也配碰丹炉?他从袖中摸出张字条甩在石桌上,纸角压着块青玄宗特有的云纹镇纸,等会把这张提醒留下。
林修远盯着赵辰腰间晃动的青铜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厨房:他替张婶送参汤去演武场,正撞见赵辰把新收的杂役小豆子按在泥里,嘴里骂着下贱胚子也想学炼丹。
此刻赵辰弯腰翻找石缝,后颈还沾着演武场的草屑,和那天的动作分毫不差。
瘦子蹲在丹炉前扒拉炭灰,指尖沾了黑渣:辰哥,这里有焦了的草叶——
蠢货!赵辰踹了他一脚,要没焦的!他转身时衣角扫过石桌,镇纸当啷掉在地上,字条被气流掀开一角,林修远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杂役也配碰丹炉?,最后那个炉字墨团洇开,像团烂泥。
辰哥,这有个暗格!另一个手下突然喊。
林修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他藏木炭的暗格,此刻正堆着扫进去的药渣。
赵辰眼睛一亮,扑过去掀开暗格,却只翻出半袋炭灰和几截焦黑的草茎。
他捏起草茎闻了闻,呸地吐在地上:烧糊的,没用!
瘦子凑过来:要不把丹炉砸了?省得这杂役...
砸什么?赵辰甩了甩袖子,目光扫过林修远藏储物袋的方向,他能偷一次就能偷第二次,留着丹炉才好抓现行。他弯腰捡起镇纸重新压好字条,走。
三个人影退出门口时,照明符的光突然暗了暗。
林修远看着他们的影子消失在竹丛里,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杂役服早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像块冰。
他摸了摸储物袋,里面的小玉瓶还带着体温,那点青色碎片隔着布料戳着他掌心——刚才赵辰离这储物袋不过三步远,若不是系统提前预警......
呼——他长吐一口气,伸手去捡地上的镇纸。
镇纸底面刻着青玄丹房四个字,被磨得发亮,应该是丹房弟子常用的物件。
林修远盯着字条上的字迹,突然想起昨天清晨:他在厨房劈柴,看见赵辰从丹房方向过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袖口沾着朱砂——原来这字条,是他在丹房偷的符纸写的。
还想抓我现行?林修远把字条揉成一团塞进袖管,目光重新落在丹炉上。
炉壁的温度刻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之前两次失败的残渣还粘在炉底,像块黑色的疤。
他蹲下来,用树枝挑起一块焦黑的药渣,系统提示立刻弹出:【检测到失败品:含有效成分0.1%,可用于二次合成】
二次合成......他摸着炉壁的刻痕,突然想起风长老说过丹火如人心,急不得。
之前两次要么火太烈,要么火太散,或许该试试分阶段控火?
他数了数剩下的木炭——阿木给的半袋还剩七块,足够再试两炉。
第三次,他把木炭分成两堆。
先放三块引火,等温度升到温档,再添两块维持;等药材开始冒白气,又抽走一块,让火势慢慢往下压。
丹炉里的药材随着温度起伏轻轻翻滚,九节草的墨绿渐渐透出点水润的光,寒星叶的白霜融成细珠,顺着炉壁往下淌。
叮——系统提示音比之前轻了些:【当前火温稳定在温至和之间,波动0.3档。
药材融合度30%】
林修远屏住呼吸,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啪地溅起小水花。
他想起刚才赵辰翻找时的眼神,想起小豆子被按在泥里的哭声,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此刻都化作一团火,在胸口烧得发烫。
再添半块炭。他低声自语,指尖捏着块碎炭,在炉口犹豫了三息,才轻轻丢进去。
火势腾地窜高半寸,却被炉口的破瓦片挡了挡,刚好让温度卡在和档边缘。
系统界面的融合度开始往上跳:45%、60%、75%......
当融合度跳到82%时,丹炉里突然冒出股异香。
不是焦糊味,不是酸苦味,是清冽的草木香,混着灵石粉的甜,像春天的晨露落在青竹上。
林修远眼眶一热,差点笑出声——这是成了!
可就在这时,温度刻度突然往上跳了半档。
他手忙脚乱要抽炭,系统界面却弹出新提示:【检测到火温异常,建议:维持当前炭量,用风门调节】他猛地想起丹炉侧面的小铜阀,那是控制进风口的,之前两次都忘了用!
转动铜阀的瞬间,火势像被人轻轻按了按头,乖乖退回和档。
融合度继续往上爬:85%、90%、95%......
成!林修远攥紧拳头,丹炉里传来叮的轻响。
他颤抖着掀开炉盖,一团鸽蛋大的丹丸躺在炉底,表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正随着炉温轻轻跳动。
系统提示几乎是吼出来的:【合成成功!
获得低阶回气丹×1(属性:恢复50点气海值,持续10分钟)】
他盯着丹丸,喉咙发紧。
这颗丹丸比外门弟子月例发的回气丹小了一圈,颜色也淡些,可那股清冽的香气却浓得多。
他小心地用玉瓶装起丹丸,指尖碰到瓶身时,突然想起系统之前的提示——基础火控技巧。
或许......他摸着丹炉的温度刻度,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以试着让系统辅助火控。
话音刚落,识海里的系统界面突然泛起涟漪。
原本的合成选项旁,多出个模糊的图标,像团跳动的火焰。
林修远眨了眨眼,那图标又消失了,只在界面边缘留下道淡蓝色的光痕,像条藏在云里的龙,正等着他去拨云见日。
山风卷着竹叶从破窗钻进来,吹得丹炉里的余火噼啪作响。
林修远摸出储物袋里的青色碎片,月光下,那点光更亮了些,仿佛在回应他刚才的念头。
他把碎片贴近丹丸,突然发现两者的光晕有几分相似——像同一片天空下的星子,隔着岁月的雾,终于要照见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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