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听见弟媳妇儿的话,眼泪又流出来了,但他立刻抹掉,低头快速扒拉完碗里的粥,把海碗一放,用脏袖子揩了揩嘴,喘了两口气说:“这个事不怪婆姨,我得去,得去认个错,赔不是,把婆姨和女子接回来。”
也许是因为昨晚上打的这一架逼得李石出了一身透汗,五弟弟发现三哥这会儿已经退烧了,而且看着人也好受了一些。他和媳妇儿收拾干净屋里,锁上三哥家的店门,和李石一起开着那辆农用三轮出发了,为了增加劝嫂子成功回来的把握,老五还特地戴上了李铁军。
吕丘原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她能回的娘家就是娘家大哥家。大哥听见三轮的声音早早就黑着个脸迎出来。娘家大哥拉着李石,用手指着他讲了一通大道理,李石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听,递烟又递火。好容易大哥这关过了,进了院子,又出来了娘家二姐三姐。二姐三姐可不客气,几乎老远就指着鼻子骂上了。李石又只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走到近前,赔不是赔笑脸。
好在农村从来没有棒打鸳鸯的事,最后两个娘家姐姐的话还是落在了这句上:“.......你要是家里过得困难,可以跟亲戚们说。两家结了亲就是一家人,把自己逼到不成了拿婆姨撒火,那算什么本事......”
娘家大哥早就从后面跟上来,这时候顺势递个台阶:“就是的嘛,你自己生着病,家里下顿没找落,跟大伙说句话,还能叫你们饿死了?你打了孩子打婆姨,也不解决问题嘛。”
李石赶紧就坡下:“是是是,我就是一时死脑筋,想不开了......”
三姐往屋里一指:“人在屋里呢,赶紧进去吧。”
李石嘿嘿一笑,猫着腰钻进屋里去。
农村打媳妇儿是常有的事,打媳妇打到跑回娘家也是常有的。后面发生的事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无非是男人进屋,女人背过身去不理他。然后男人可劲说好话,可劲承认错误,可劲表示关心,最后把女人哄开心了,也就回家了。
不过今天,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啥?娃?娃不在我这!”
“噫——,你可别怄气咧,娃不再你这里跑到哪去了?”
“啥怄气咧?我走的时候没带娃,我能拿这个事跟你怄气咧?”
“啊——?那娃......丢了?”
荥仁镇派出所,刚做完笔录的李石坐在走廊里的木凳子上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吕丘原从另一间笔录室里出来,但是几乎是被民警推出来的,她一再扑上去抓住民警的手说:“求求你,一定帮我找到我的娃呀,求求你,一定帮我找到我的娃呀.....”民警为了从屋里出来,不得不用没有拿着笔录的那只手推开他:“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帮您找到孩子,您放心,您先让我过去......”
这一对父母痛苦的坐在派出所走廊的长凳上,一个憔悴不堪、泪流满面,一个懊悔不已撕扯着头发。
冬日的阳光从长凳旁办公室门里向走廊照射进来,空气中的尘土和烟灰将这光路清清晰晰的雕刻在他们身旁,派出所的民警来来回回的穿梭,光线的雕刻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警察有警察的办事方式,离了这种方式就办不成事,所以没有人能真的跟这两位刚丢了女儿的父母说些什么。父母心急,却只能面对派出所绿漆涂到一半高的白墙和冰冷的木板凳。于是他们的精神滑入无尽的担忧和恐惧中去,努力挣扎,努力保持相信,努力保持冷静。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两个WM军人从他们眼前走过他们都没有注意。
这两个军人直奔派出所的会议室,给正在参会的警察带去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如果不出意外,荥仁镇的失踪女孩李优莲是被外星势力绑架了!
如果不是来人穿着WM军的制服,如果不是WM精神安全办公厅和WM安全局的证件同时亮在他们眼前,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两位军人说的话是真的。
接下来的事实更加沉重,与会的民警和刑警们简略解到了,1980年外星生命对WM精神安全办公厅的袭击,以及他们的“弱水计划”。这两位军人介绍道:“从1991年索为联盟解体后,弱水计划已经严重外溢,95区开始在全国各个省随意绑架儿童,其总人数已经超过两万。虽然这些孩子在几天之后就归还了,但其中的一部分孩子却明显没有原原本本的归还。”
派出所所长问道:“没有原原本本的归还是什么意思?”
军人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们归还的是克隆体。”
李优莲睁开眼睛。眼睛却正好对上另外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离她太近了,几乎是贴上,她不由得惊叫一声。这惊叫声把眼前这人吓得往后一跳。随着距离拉开,小优莲看清了,却更加惊恐。因为这张脸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身高、大小、摸样、甚至肤色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她正瞪大了眼睛用好奇的目光瞪着她。
远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8号,你离她远一点,到这里来。”一模一样的人随即跑开了。
小优莲循声望去,这里很幽暗,远处站着一个长得像大黑壁虎的东西,只是壁虎都趴在墙上,而这个大黑壁虎却是站着的。她看向四周,这里的仪器设备和机械结构,已经超出了一个农村孩子的理解。她看得到却无法形容,只感觉这里像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山洞。山洞里她唯一可以理解的是一个个中间细两头粗的柱子下面,那些红彤彤的大圆球里飘着的东西,那是人。
那的确是人,确切的说那是用优莲身上提取的体细胞培育的克隆人。
这些克隆人,有的像是优莲几年前的样子,有的和优莲现在一模一样,有的则发育的年龄更大些,连优莲自己都不认识她们的样子。
一个皮肤死灰一样的大个子正在破开一个柱子下面的大红球,红球里的液体看上去很粘稠,流了一地。另一个死灰色的大个子,把里面人头上的一个带管子的面罩扯下来,把她身上很多接上去的电线也扯下来,接着把这个克隆体从培养皿里拉出来。
95区的天狼星人从他们背后走过,用沙哑的声音说:“9号,28岁,带她去休息室。”
灰色人于是扶着刚出来的克隆体向山洞远处一个看不见的角落走去。
然后更多的灰色人,破开一个又一个培养皿,陆陆续续从里面拉出来克隆体。
天狼星人穿行其间,用沙哑的声音不停说着:
“11号,16岁,带她去休息室”
“24号,35岁,带她去休息室。”
“52号,7岁,带她去休息室。”
....
太多的克隆体,被非人类搀扶着向那个拐角走去。一时间小优莲有点恍惚。
“是时候开始第二批了”天狼星人带着沙哑的声音在广场里环视了一周,然后转向小优莲:“你跟我来。”
两个灰色人走过来将优莲坐的椅子整个抬起来向山洞的另一边走去。
她不记得是怎么到的接下来这个地方,但就是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有红砖墙围起来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一个灰屋顶,白墙壁的房子。房子从院墙的这一头几乎延伸到院墙的那一头。两个灰色人抬着优莲往房子的方向走,一个天狼星人在前面带路。
身边有很多人跑来跑去,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他们的跑不是在嬉戏,而是十分惊恐的躲避院子里其他非人类的追赶。优莲在一颠一颠的椅子上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的灰色人要么在殴打那些面黄肌瘦的人,要么就仅仅是抓住这些人,任由他们的身体疯狂抽搐就像老师说的触电一样。
走了很久终于走进大房子的门口,天狼星人打开门,屋里传来爆炸式的惨叫声。优莲被抬了进去。她看见里面有很多人被捆着吊起来,灰色人在拿铁链子抽打他们。地中间有个大水池,一排灰色人正把人的脑袋往水里摁,过一会儿又拉出来。
还有很多转动的柱子上面满是刀片,那边还有很多......优莲已经不敢再看了。她把脸摆向另一边,正看见一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书长得一模一样,应该都是同一本。一排人跪在书架前,似乎是在大声读书,旁边灰色的大个子不停的来回巡视,时不时用手捅其中一个人一下,那人立刻浑身抽搐倒在地上,然后又赶紧爬起来继续大声读书。
如果优莲能看清楚的话,她会发现,那些书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
“你不用怕,他们都是‘狗’。”天狼星人沙哑的声音说“你是‘本尊’,你不会受这个待遇的,至少以我们当前的想法不会。”
优莲被抬到一个房间里,面前有一台大显示屏,显示的正是他父母在家里焦急等待的画面。接着她头上被摁上一个奇怪的机器。再然后那个沙哑的声音说道:“8号着装完毕了吗?那么,把她送过去。”
李优莲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甚至穿着都一样的人,出现在家里,妈妈一抬头刚好看见她,立刻冲上去把她抱住,嚎啕大哭。父亲也跑过来了“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她眼看着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搂着自己的爸妈,被自己的爸妈给一直想吃却没机会吃的糖。和自己的爸妈一起吃饭,和自己的哥哥一起玩。举手投足间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应该说是一模一样。爸爸妈妈高兴的告诉住在旁边的五爸五妈孩子找着了。那家伙在被五爸五妈抚摸脑袋时都表现得和自己一样乖巧。
李优莲再度恍惚了,她想冲上前去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还在这里,那个人,她,她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自己。她又觉得,那个人好像就是自己,但自己是谁?是什么?她已经不清楚了。
濒临失去父母是一个孩子最大的恐惧。而李优莲此时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父母。李优莲呆呆的坐在屏幕前,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这里看不见太阳,她不知道过了几天。只是这么呆呆愣愣的看着别人拥有她的一切。
在屏幕里的“自己”第三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在炕上睡着的时候。小优莲所在的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那个黑色大壁虎出现在门口。
“他们答应把东西还给我们了,我们送你回去。”
WM精神安全办公厅部署在派出所的被动雷达第二次侦测到扰动,两名换上警服的WM军人和一名民警立刻跑到李石家敲门。借口要做结案把一家人叫到了派出所。
此时的李优莲木木呆呆的,眼神空洞,一直在愣神。民警带李石两口子分别做笔录,两名等候在此的女医护兵把优莲叫到一旁的房间单独聊天。一方面是想给孩子做做心理疏导,另一方面精神安全办公厅迫切的想知道这孩子在那边看到了什么。
孩子表达能力极差,又十分恐惧,两名女医护兵用了好久才把孩子的情绪缓过来。最后因为实在说不清楚,两名女兵只好让优莲把看到的画面画出来。这歪歪扭扭的儿童涂鸦,就算是人类第一次掌握到有关克隆体的资料了。
李石两口子并没有从民警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劝告孩子可能是看到爸妈打架自己跑出去了,这一撂子被吓到是肯定的,应该多陪陪孩子。
随后的两周,李石和吕丘原确实发现小优莲恍恍惚惚的,总是发愣,也不爱玩也不爱笑。
但一个月以后,也就慢慢的好了。两口子不明所以,但都互相告诫对方,以后再不许动手打架,要打就找背过孩子的地方打,打完再回来。
因为小卖铺就开在派出所斜对面,这里的民警经常借口买个烟买个泡面什么的来和李石一家拉拉话,日子久也就混熟了。他们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他们在关注被绑架过的小优莲的状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优莲看上去又恢复了正常。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无论哪一波民警都会一如既往的向精神安全办公厅汇报荥仁镇上这个曾被绑架的孩子的现状。这期间探测维度扰动的被动雷达也随着国防技术的发展更新换代。只是很多年过去了,当地的再也没有探测到维度扰动,也没有孩子异常失踪的报告。
优莲长到了高中毕业并没有考上大学,她选择去省城学习幼师专业。
那些突然出现的奇怪的人和奇怪东西似乎和过往的时间一起埋葬了。
真的吗?
1970年索为联盟的一次地下核爆炸实验,给人类科学家带来了意外收获——五俱非人类遗骸。
1991年索为联盟解体前夕,原属于索为联盟在东欧的国有资产开始被大量非法变卖,WM情报工作者用珍贵的外汇换来了其中的3俱非人类遗骸,并运回国内开展科学研究。
同年95区受命扩大弱水计划的范围,以此要挟WM交出非人类遗骸。
马平南虽接受任务却执行的十分有节制,他有意借此机会给2万多名的儿童造成严重精神创伤,并一直加以监视,以便随时替换弱水计划中产出潜力低的儿童。
一直到2000年前,马平南的行动才被WM发觉,WM与95区谈判并被迫交出仅存的非人类遗骸。
2000年,全国经济形势全面向好。也是在这一年,WM精神安全办公厅,正式改组为红色狼烟部队,该部队第一任军长名叫王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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