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何艳八岁，刚过谷雨，她把何艳的棉裤棉袄脱了下来，换上了里外全新的裌袄裌裤。
不料，中午才把衣服换上，何艳傍晚回来的时候，不仅满脸灰土，她裌裤的右侧裤腿儿竟然多了一个三角口子，裌袄上的袄扣还少了三个，不知去了哪里。
何妮吃惊地望着小脸儿跟花狗舔的一样的妹妹，实在想不出她是干什么去了，而何艳抹了一把黑一道儿、白一道儿的脸，嘻嘻地笑着，跟着从裌袄兜里，掏出两个刚长出半毛的喜鹊崽子来：“嘿！大姐，快看，这是特意给你掏的。”
何妮虎着脸，既没接鸟蛋，也没说一句话，只是扭头从炕里扯过针线笸箩……
何艳叫道：“你咋不要？这玩意儿老有营养了。为了给你补身子……你知道我爬多高呀？老高老高的。”
何妮没说话，把妹妹拉到身边，和声细语地问：“艳子，你听不听大姐的话？”
“听，肯定听。”
“那你往后你可就别再上树掏这玩意儿了，太危险了。大姐不喜欢……”
“嗯。行……以后我再也不上了。”
头一天说的这话，第二天傍晚何艳回来，裌袄扣就又丢了三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裤子上没添口子，她假装生气了：“艳子，你咋这么不听话！”
何艳低着头，看着衣襟，绷着小脸儿、嘟着嘴不吭气。
“又爬树了？”
“爬……爬了。”
“再爬，你就把新衣服扒下来吧！”何艳垂下眼皮，紧紧地咬着嘴唇儿，当即就把裌袄脱了下来。
何妮一把把何艳搂在怀里，把脸一下贴在妹子的脸上，差点儿没有留下眼泪。她知道自己的妹子有性子，要脸面，可不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货。
她知道如果妹子这样，容易感冒，于是，她赶紧拿过衣服给何艳穿上：“我是说你以后别再爬树了。听话，别再爬树玩儿，哪有女孩子爬树的？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样儿，和二丫她们玩儿别的。别再和那帮淘小子玩儿去了。”
何艳难为情地再次点头允诺，低声说再也不会爬树了。
何妮怎么也不会想到，何艳所做的事情，很多以“淘”著称的男孩子都不敢做……
第二天后晌，她挎个竹筐去山里莫莉芽子（栾树的新芽可食用），刚走到山口，就听见路边的树林子里有孩子的叫声：“哎呦喂。快看这棵树上的喜鹊窝多大！那里头的喜鹊崽子，肯定少不了。”
“嘿！那个喜鹊窝真的够大。”
“这树可真高，长这么高，上不去呀。”
“唉，看着干眼馋，不敢上呀……”
“上不去？”很快林子里传出来何艳的声音：“我是不想上罢了。”
“呸、呸、呸，你可真是守着骆驼不吹牛呀。”
“谁吹谁是狗！”何艳瞪着眼睛，发起了誓。
“你要是能上去，我们也封你个王，以后就听你的。”一个喜欢看书的孩子学着《西游记》里的猴子，大声嚷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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