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爷爷的背上长出了个“疖子”,当时老人也没太注意,也就没有告诉何妮和任何人,他不想让家里其他孙辈们知道。
令老人没想到的是,他背上长得并不是什么“疖子”,而是俗称“背花”的“痈”,这是会要人命的。宋代的大奸臣秦桧、明朝的大元帅徐达都是因发“背痈”而死的。
何老汉的“背痈”长得不是时候,更不是地方。长在背心上的“痈”不仅令他不能仰面躺着,而且发展得很快。等到何妮发现,已经十几个脓头了。老人自是懊悔不已,何妮赶紧请医生熬汤药,但病情并不见好转,化脓了的伤口还在感染,上了黄药膏、又打青霉素、链霉素,可是一个疗程下来,炎症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得到有效遏制,只是时好时坏的延续着。
何妮急得长了满嘴的火泡,老人反过来安慰她说:“人的寿命,长短有数,所谓生死有命。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八十多岁了,前两天,我梦到你三爷赶着马车来接我了……我觉着这次可能是个大坎儿……爷爷的大限将到,这次我可能过不去了,你也不必过于忧伤。”
说到这里,老人勉力睁开昏花的老眼,吃力的扭过头,看了看衣柜上的煤油灯,风雨雷电声中,豆大的火苗摇曳不止,忽明忽暗。何华拿过玻璃罩罩在灯上,玻璃罩里的火苗稳定了,依旧金黄闪烁。
浑浊的泪水模糊了失神的眼,他不舍、他留恋……毕竟几十年了,这里有他的喜怒哀乐,有为了照顾他至今还未出嫁的苦命孙女……他知道自己得等着,只有尽最大努力,才看她最后一眼……一旦闭上眼,就永远、永远看不到了……
在煤油灯微微晃动的灯影里,在开天辟地似的惊雷中,何老汉想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大喊几声。可是,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努了半天的力,他只是用枯瘦的双臂努力的撑起身子,再次吃力的抬起头:“到齐了……?到齐了?……孩子们,我知道你们,你们要有骨气,我对你们说……”
“咣”的一声传来,风挟裹着雨滴冲了进来,门开了,门外站着满身泥水的何妮,她的手里拎着为爷爷治病的草药包……
“妮子呀!……我是管不了你们许多事了,妮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这一家子就指望你了。”望着满身泥水,冲跪在床前的何妮,老汉拼尽全力,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但已经办不到了,只得含混地叮嘱着。
“爷爷!我会的……”何妮仔细地辨别爷爷“呼噜呼噜”的声音,痛苦地回答道。
老汉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瘦骨嶙峋的手指微微抖动着,似乎想替何妮抹去喷涌而出的泪水,亦或是告诉孙女把丢在门外的草药包捡进来……他的嘴里含混的嘟哝着,嘟哝着……终于,老人所有的力气耗尽了,他双肩一松,随着“咯儿”地一声轻响,人便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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