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长叹一声，又抹起眼泪，“无忧，你是还小，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只知道贪吃贪玩，要是我们王府没遭劫难，你也尽可以这样，祖母怎么忍心来苛责你？可是现在不一样，我们已经没有享福的命，我们成了人人可欺的贱民。祖母不甘愿我们王族就永远这样，祖母一直把希望寄在你身上，你虽说是女孩，可女孩就弱到哪里去了吗？女孩就不能光耀家族了吗？想我窦家族上就是靠着孝文皇帝窦皇后那代开始荣耀，窦皇后原本也就一个孤苦的小女孩，可成就了一个延续百年的大家族，无忧，我的儿，你也同样可以。你是我们王族最后的一点血脉，从你出生就担负起了延续家族的重任，你是怎么也逃脱不掉这份责任，无论你明不明白，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要担负起这个重任。”
“祖母，我不明白，你要我做什么？”
“祖母现在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去京城。祖母原能想到的就是让欧先生教你点诗书乐礼，再凭着你那出众的容貌，以后能找个望族，借着那势力再重振我们江都王族。可是没想到，你欧先生会使力让皇帝下旨召你进宫，这是再好也没有的机会，我们怎么可以放弃？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你终究有了皇族的身份，平常人哪能欺负到你？这样，祖母走之后，也不需担心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留在世上，会被人欺辱会被人骗。”老王妃的脸色稍微有点缓和。
“祖母，你一定要孙女去京城吗？”小翁主的眼中有点泪影，有点委屈。
老王妃点点头。
“可是小柯和奶娘怎么办？”一滴眼泪滚出小翁主的眼睛，“我能把他们一起带去吗？”
老王妃摇摇头，“皇帝的圣旨只是召你进宫！”
“要是他们去我也去，要是他们不去我也不去！”小翁主轻声说出这句话。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吗？”老王妃顿时又气往上涌，一连又吐出几口鲜血，在地上溅了一大滩，那鲜红的颜色，真是非常刺眼，“无忧，我的孙女，如果你是真心想让祖母走之前不能了心愿，那祖母我不再多说半个字。”
老王妃面如灰色，一行老泪夺眶而出，泪水流过嘴角融化嘴角边凝结的血迹，成了一条血水慢慢滴落下来，这使得老王妃那张脸非常恐怖和凄惨。
老王妃起身去旁边的架子上取了样东西，那是把长长的剑，老王妃用力拔出剑，那尖利的金属声伴随一道寒光响起来。
老王妃提着剑走到小翁主面前，小翁主本能的把身体卷缩起来，恐惧地看着老王妃。
“无忧，你始终不肯听我话，其实祖母自从遭家难后就心灰意冷，只是一直挂念着你这个可怜的孙女，才勉强支撑到现在，如今，祖母的话你不听，祖母的一番苦心你也不理解，罢罢罢！我也不愿再苟且偷生，今天，我就在你面前了断残生，从此后，你就无父母无祖母无任何一个亲人，再也没人逼你做什么！你以后好自为之，生死由天吧，祖母我再不能顾到你！”
话说完，老王妃把剑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用剑锋轻轻在脖子上抹了下，顿时，一滴鲜血如雨滴般直往下掉。
这情景吓坏了小翁主，她马上哭喊起来，脸上满是惊恐的眼泪。
“祖母不要死！”她的声音颤抖，“祖母，你不要死！”
“你这么不听话，祖母还有什么意思活着？”
“我听话了！祖母，我一定听话了！”小翁主跪着往老王妃身边爬。
“你真的听话了？”老王妃的手还紧握着寒光闪闪的剑，剑峰依然挨着皮肤，鲜血依然在往下淌。
“我听话了，祖母！”小翁主拼命点头，“祖母，我答应你，我去京城，就算小柯和奶娘没去我也去。”
小翁主的脸，惨白如透明，地上的鲜血，祖母的脸色，祖母的话语，那带着寒光的剑，这一切终于击溃了她。
幼小的心灵里，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何曾受过这样的刺激，她只想着结束这一切，不要再看到这一切，不要看到祖母在她面前流血死去。她明白只有她自己才可以结束这一切。
老王妃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慢慢放下剑，冲着门外喊了声。
“恬姐，你进来吧！”
恬姐进来后，再次吓了一跳，可是这次她不敢再冒冒然。
“还傻站着干什么？把那止血药膏拿出来！”
“是，王妃！”恬姐这下像是醒了，连忙忙活起来，很快把老王妃脖子上的伤痕清理干净，又上了药膏，随后小心包起来，虽然那伤口看似不深，但恬姐心里还是担心，她不是郎中啊。
“王妃，我看我再去找郎中吧！”
“不用，你只管给我上药！”老王妃面无表情，“今天的事，不许你说出去半个字！”
老王妃盯了恬姐一眼，她慌忙点头。
“现在你还是到门外候着吧！”老王妃吩咐完恬姐，慢慢坐回自己的位子。
“无忧，你既答应了我，就永不许后悔！”老王妃盯着小翁主。
小翁主点点头，泪水还在不停的流，如果说之前的眼泪大多是为恐惧，是心疼祖母而流，那现在，就是为自己，她想到要离开小柯和奶娘，去到那遥远陌生的京城。
“无忧，不要哭，我们身为王族之人，时刻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绝不能让人耻笑了去。你起来吧！”老王妃示意小翁主站起来，“你既已答应祖母去京城，那没几日你就要离开祖母去京城，现在祖母再多说几句。宫中的艰险祖母是明了的，祖母有心却不能伴在你身边帮你去化解这些，一切都只能靠你，不管怎样，你记住一点，没有了繁华可以，没有了奢侈也可以，可是不能连一点脸面连一点尊严都没有，无忧，祖母要你无论在哪里，都要撑起我们江都王族的尊严，让他们知道我们江都王族没有灭亡。你能做到这点吗？”
小翁主点点头。
“无忧，你不光只是点头，你要把我的话，刻在你的脑子里时刻不忘，明白吗？”
“孙女明白！”
“好，你去吧！我也要休息了！”老王妃长舒一口气，顿觉整个人像散架了一样，很快心头弥漫着一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凉意，年纪终究不饶人，只是到底是有了点安慰，唯一的孙女有了安排。
她看着孙女的背影，无忧，不是祖母心狠无情，要用刀光血影来逼你听话，祖母实在是不甘心我们的王族就这样没了，也实在是没有比让你去京城更让我安心的安排，现在祖母知道你心里在埋怨我，只是希望等你长大了，你能明白祖母的苦心，你能说一句，祖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么祖母也就心安了。
那天夜里，小翁主发起了烧，好在全府上下都尽心照顾着，十多天后，小翁主又恢复了往常的健康。
只是，府里的人都觉得小翁主一下子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不一样，谁也说不清。
这天，老王妃准了小翁主去外面玩。
小翁主从老王妃屋里出来后，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转过长廊，边上闪过来一个人影，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小柯。
她并没有抬起头。
那天之后，老王妃嘱咐赵奶娘要让小翁主静心养病，并不笨的赵奶娘按着她的意思，一直不让小柯靠近小翁主。
“翁主，你终于出来了？”小柯紧跟在小翁主后面，一边抓耳扰腮说着。
小翁主停下来，看着小柯，并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既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只是定定地看着小柯。
“小翁主，你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你的脸色也吓人？你还是不舒服吗？”
“你找死！你想我一直不舒服吗？”小翁主开口说话。
“哈哈，你终于说话了！”小柯开心跳起来，“既然你没有不舒服，那我们去玩吧，我知道你在老王妃屋子里待那么久肯定难受死了！”
“好啊！我们去玩！”小翁主的脸上勉强有点笑容，她往前跑去，小柯连忙跟上去。
“我们去玩什么？”
“我什么都要玩！”小翁主大叫着。
“好啊，那我们就什么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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