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翁主不由自主走过去,伸手摘了朵够得着的,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不许你摘花!”突然,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孩声音从花丛里窜出来。
小翁主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一个比她大点的男孩蹲在花丛里,正怒视着她。
“我喜欢我就摘了!”小翁主嘴一撇。
江都王府里也有个破花园,花不多,可她能任意摘,小柯从不会阻拦她,其他人也不会。
“你不可以,只有我才能摘!”男孩的脸更生气。
“哼,这花又不是你的!我偏要摘!”
“就是我的,都是我的,皇爷爷说了,连天下都是我的!”男孩站起来走到小翁主面前,小脸挺白嫩,却浮满嚣张。
“我才不信是你的!”
“你不信?你跟我去见皇爷爷!”男孩伸手过来拉小翁主的手,她马上甩开。
“不许碰我!”小翁主同时拿起手上的花,向男孩脸上打去。
只听见一声惨叫,男孩马上用双手捂住脸。
小翁主看看手里的花,那花瓣的边沿上竟是密密的一圈刺。她再看向男孩,还捂着脸,嘴张着大喊大叫,那指缝间有隐约的红色。
小翁主感觉有点不妙,丢下花,掉头就跑,还好记得回去的路,她闪进小门,赶紧着往里面跑,跑了三步又回头仔细的把门关好,把那掉在地上的锁又挂上去,然后,才飞快跑回屋里。
“细柔姐,小翁主不在屋里啊!”钗玉慌慌地把细柔摇醒,也顾不得她看去睡得很熟。
细柔被她一摇,猛得惊醒过来,一听明白就急急往里屋赶,一进去,看见小翁主好好坐在床上。
“翁主,你醒了?是不是饿了?这里的姐姐们拿了点好吃的来,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细柔接过钗玉手里的食盘,递到小翁主面前,她快速伸手拿了一个糕点,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咬了几口就全咽下去,又伸手拿一个,看来真是饿了。
“翁主,你慢点吃!”细柔看着狼吞虎咽的翁主,用眼示意钗玉把剩下的端出去。
“翁主,你刚才出去了?”
小翁主嘴里还嚼着食物,听到问话,摇摇头。细柔叹口气,想是钗玉一时看花了眼。
“翁主,昨晚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全忘了啊?”
“没有啊,我都记在心里,可是,是那个皇后娘娘要跟我说话的,而且我喜欢跟那个娘娘说话,她笑起来像奶娘,真的像!细柔你没看见吗?”小翁主的嘴巴里没了食物,说话就顺溜。
“是吗?”细柔又叹口气,那个皇后娘娘长什么样,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她并不清楚,只觉得那声音听起来不让人觉得害怕,“可是,翁主,以后还是要听细柔几句,千万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为什么?”
“因为......”细柔刚想仔细的说给翁主听,门口看着大动静进来一串人。
是绣伊带着几个宫女进来,那些宫女的手上都捧着好多东西。
“细柔姑娘,你去歇息吧!外边会有宫女备好给你们的衣物。这里,小翁主就交给我吧,小翁主该沐浴更衣了。”
细柔有点无奈,她明白到了这里就更由不得她。
“那就多谢姐姐费心。”细柔行完礼往外退去。
绣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指挥屋里的宫女们替小翁主更衣。
绣伊叮嘱着宫女们动作要柔顺,别恼了小翁主。宫女们答应着。
绣伊跟了皇后多年,她明白多年来并无一子半女的皇后,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小翁主。
即便她自己,也为小翁主的长相惊叹,想这后宫,佳丽遍地,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这江都来的小翁主才真正叫人惊艳。
深夜,清心居内寂静的可怕。
“奶娘,我怕......”迷迷糊糊中小翁主半睁开眼,眼前似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翁主,别怕!”人影开始说话,那声音非常熟悉。渐渐地屋子里亮起来。小翁主从床上坐起来,她看清站在屋子里的是欧非卿。
“师傅,你什么时候来的?”小翁主从床上起来,跪下行礼,声音中一片惊喜。
“想必翁主急着见我是吗?”欧非卿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是!师傅,我想小柯和奶娘。”小翁主说到这里,脸上全是哀伤了。
“如果师傅让翁主见到小柯和奶娘,翁主还会伤心吗?”
“师傅,你是说我可以回江都了?”小翁主简直要从地上蹦起来。
“不,翁主不会回江都,以后,皇宫就是翁主的家,翁主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记住这点,不要心里还一直想着回江都,明白吗?”
“那不就一直见不到小柯了?”小翁主的鼻子马上酸起来。
“要见到小柯和奶娘不见得非要回江都!”
“你是说我能见到小柯和奶娘?在这里吗?”
“是的,师傅可以让你见到他们,可是,师傅也有个条件,那就是你以后要听师傅的话!”
“师傅,你要我听什么话?我都会听,只要能让我见到小柯和奶娘。”
欧非卿的嘴角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满意。
一日,夜幕降临,椒房殿内各处都掌起了灯,照得宫内依然明亮。
忽然,门口传来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
喊声一起,宫内有点乱,宫女太监们各就其位,齐刷刷跪满一地。
皇后匆匆让贴身侍女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后,来到正殿,也跪下来迎接皇上,她并没有接到预先的禀报说皇上今晚会来。
“平身吧!皇后!”皇帝慢慢步入正殿,步子缓慢而沉重,他轻轻挥挥手,跪着的人都悄无声息地站起来。
“皇上,可是有点累了?”皇后看着皇帝的脸,全是疲惫。
皇帝点点头,慢慢步入后殿,皇后一边跟在后面,一边用极小的声音吩咐着身边的绣伊。
“朕真是老了!最近常常感到有心无力!”皇帝卸下朝服,换上一身舒服的便服,随后,躺到那睡榻上。
皇后让两个小宫女各拿了个如意替皇帝捶腿,自己跪坐在一边回话。
“皇上只是一时的忙累罢了,依臣妾看来,皇上还是如臣妾第一眼看到时那个精神样!”
“皇后真是说笑了!”皇帝笑了笑,“今日朝上很多杂事,让朕很是头疼,朕想想还是到皇后这里来清静下!哦,骜儿呢?朕有两天没看到他了。”
“禀皇上,昨日太子妃来禀告,说小皇孙感了点小风寒,这几日不宜出来,臣妾派了人去看,说无妨,臣妾就放了心。”
“太子的宫里人手不够吗?怎么会疏忽了对皇孙的照顾?”
“臣妾也正想着要调点得力的过去,说是一个宫女得了暴病好好的就没了,明日臣妾就加派几个人过去。”
“唔,这样才妥当,皇后,这后宫也多亏你费心。”
“皇上,这是臣妾的份内事。”皇后仍是恭敬的低着头,“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禀报,那日臣妾去探视各地来的王族遗孤,其中有个年幼的江都翁主看着很是可怜,臣妾就大着胆子收到清心居去养着,想着那离臣妾处近些,平日里能有个往来照看着。今皇上来了,臣妾还请皇上恕罪才好。”
“唔,这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后宫本就你做主,你自可定夺。想也是你这里太清静,要是有一个半个孩子在这里吵闹,倒也让你觉得热闹点。”皇帝微微睁睁眼。
“臣妾多谢皇上的体谅了!”
“哦,江都?可是那刘瑾的后?”
“皇上,正是!”
皇帝忽然沉默了,摆摆手,皇后一见,连忙命那两个小宫女退下去。
“一转眼,就六七年了!皇后,那翁主多大?”
“禀皇上,六岁零十个月。”
皇帝一听这话,脸上微微一点诧异,然后从睡榻上起来。
“朕今晚恰好在皇后这里,也好,朕想见见那江都的小翁主。”
“是,皇上,臣妾马上叫人去把翁主带过来。”皇后站起来,一边吩咐人伺候皇帝更衣,一边吩咐人马上去清心居接江都翁主。
细柔看着太监们抬着软轿把小翁主抬走,她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一颗心跳出了原位在那没着没落的地方晃荡着。
而坐在轿子里的小翁主却有丝好奇。
刚宫女们急慌慌地给她换了鲜艳的衣服,那是以前她从没穿过的,惹得钗玉在一边叫了声“翁主,你好漂亮啊!”
翁主也在铜镜中看到不一样的自己,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如果小柯看到现在的她,还会认识吗?
“翁主,请下轿!”没走多久,轿子就停下,宫女们掀轿帘让小翁主出来,然后带着她往里面走。
一边走小翁主一边偷偷打量着周围。
那个绣伊宫女和细柔一个劲叮嘱她,千万千万都要低着头,可她想,周围人都低着头,谁又能看见她抬着头呢。
穿过了一间门,又过了个门,走在前面和身边的宫女都跪下来,也拉着小翁主跪下来。
“你们都退下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小翁主的耳朵,她记得是那个皇后娘娘,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像极了奶娘的微笑。
“这就是江都的翁主了?”一个陌生的苍老的男声响起来。
“回禀皇上,正是了!”
那就是皇帝吗?小翁主忍不住就看过去,一个老男人坐在前面的榻上,长长的胡子,瘦瘦的黄黄的脸,那身上的衣服倒是华丽崭新的。
“翁主可曾取名?”皇帝走近几步看了下小翁主,又走回榻上。
“回禀皇上,翁主小名无忧!”小翁主张嘴回答道,一边微微低头,那皇帝的目光却是有着异常的锐利和威严。
“无忧?”皇帝沉吟着,“江都可还有什么亲人?”
“回禀皇上,还有年迈的祖母。”
“到京城来可是你愿意的?”
“是,回禀皇上,臣翁主愿意的。翁主要跪伏在皇上的脚下,代替父王赎罪,因为翁主的父王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逆之罪!”
听到这里,皇帝的脸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眼前的分明只是个幼小的女孩子,可是那话却像是个极有城府的大人口吻。
一旁的皇后脸上也飘过一丝诧异,她跟这个孩子说过话,怎么一下子就像变个人似的。但她也只是在心里嘀咕。
“翁主平身吧!你父王已偿还了他犯下的罪过,你无需为他赎什么罪!再则,朕召你们来也不是要你们来赎罪,让无辜的孩子来承担上代人的罪过本就是件说不通的事。”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重,那疲态也越来越浓,他走回睡榻旁。
“皇后,差人送翁主回去吧,好生伺候着。”
皇后连忙答应着,让太监宫女们把翁主送回去。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皇帝轻叹一声。
“皇上是想起了什么吧?”皇后轻移莲步来到皇帝身旁。
“翁主虽年幼,脸上却没有点惧色,可叹!朕当年逃离险境奔赴外母求保时也不过如此这般大!”皇帝半是自言自语的道,“只是不知朕当年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毫无惧色!”
“臣妾听说皇上自小就异于常人,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比的。”
“自然,尚在襁褓中就流离失所孤苦存世,想这世间没有几人。唉!”皇帝自嘲的笑笑,“古语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当年刘瑾自尽谢罪,朕下旨抄家,之后也未查到什么实据。今日看到那翁主,或许对她来说,朕令她襁褓中失去双亲流离失所,朕也不过是昏庸帝皇。”
“皇上,请容臣妾说几句,自皇上登基以来,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稳定无战事,国库日渐丰盈,这都说明皇上是英明之君,不是臣妾夸口,皇上的英明必将传颂千秋万代,至于那江都王,他自己畏罪自杀,也无可原谅。皇上平定诸侯王谋乱,是为天下百姓免去战乱之苦,皇上谋略的是整个大国,若其中偶有累及一个二个的,也是不可避免。臣妾乃一妇人,原不该谈论政事,只是一时兴起,还望皇上宽恕臣妾的罪过!”皇后跪倒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
“皇后,平身吧!唉,后宫中最了解朕的就只有皇后啊!”
皇后站起来,嘴角挂着丝笑意。
“朕看那江都翁主天资国色又一身灵秀之气,如不厚养,也太可惜,终究是刘氏一族之人。既皇后也喜欢,朕就封她为长恩公主,以后一切用度和礼仪与其他公主比齐。”
“臣妾代长恩公主谢皇上龙恩!”
“皇后还需定夺下,从后宫里找个像样的宫殿让长恩公主住进去吧!此外,朕看翁主定是失于教养,举手投足间不免粗野,皇后可要好好着人教导下。”
“是,皇上,臣妾一定尽快妥当的去办好这些事。”
“嗯,时候不早,朕也该歇息了,皇后告退吧!”
皇后轻移莲步来到外室,走到窗前,那夜空上是一轮孤独的月,而夜空下,她也是一个孤独的身影。
深夜的清心居。
小翁主坐在床上,问着对面的人,“我听师傅的话,按着师傅教我的说了,现在师傅,什么时候让小柯和奶娘来见我呢?”
“快了,翁主!”对面的人露出满意的微笑,那是对他来说很少有的微笑。
京城的秋天是那么短暂,还没有站稳脚根,就被那急急而来的冬天挤跑了。
皇宫内,皇帝的册封诏书不几日就下达,皇后择日在后宫宣布了诏书:册封江都翁主刘无忧为长恩公主,赐名玲珑。
随后,皇后定下长宁宫让长恩公主居住,只因长宁宫空置着已很久,故皇后又命人要好好打扫整理一番,在此之前,长恩公主暂时仍居住在清心居内。
过几日,皇后又添了几个太监和宫女,到清心居内服侍长恩公主,清心居内倒是热闹了点,可是依旧冷。
细柔和钗玉时时都在喊冷,听那宫女晴昕说,今年似乎冷得早,宫里的炭火还没供应呢,其他那些个太监和宫女,倒没怎么觉得冷,因了他们都是北方人或是已在京城住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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