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柔想着法的给公主添上保暖的衣服,可即便这样,公主很快在这个京城的第一个冬天里得了风寒,鼻涕流个不停,咳嗽也不停,细柔急得没日没夜的照顾担心,天天熬着那驱风寒的汤水给公主喝,总算有了效果,止住了公主的鼻涕,只时不时还有一二声咳嗽,倒也不大要紧。
在给清心居内加派人手的同时,皇后又吩咐教礼司的太监,每日到清心居内教授长恩公主宫廷礼仪。
那真是一套繁杂坑长的礼仪,细柔只是给公主递个水送个吃的那点功夫,耳朵里也听到一点,就这点也听得她心里直叫苦,但看着公主,却倒是乖乖地学着,教过的,她不多久就能原样重复遍。
早知公主聪慧的细柔并不惊奇于这点,她奇得是公主怎么一下子安静乖了很多,不再急躁着想要回江都见小柯和奶娘。
想半天,细柔也找不到原因,但也坦然,这不好吗?
12月,已经是深冬,万物彻底是枯萎殆尽,满眼是一片萧条。
皇宫里渐渐地都在传说皇帝病了,病得不轻。
十八那日,原是皇后的生日,按往常都是要庆贺一番。
但今年,皇后取消了一切庆贺仪式,只是在椒房殿内接受后宫各位嫔妃皇子公主的跪拜祝寿。
晴昕和细柔早早带着玲珑公主去椒房殿内,公主行过大礼后,皇后让公主跪坐在一边。
“长恩公主多礼了!今日倒也巧,正好让你拜见下宫里的各位娘娘,还有各位皇子公主们。绣伊,你带着吧!”今日的皇后看去气色不太好,脸色有点灰暗着,那脸上的一点笑也全是为了这场面而堆起的。
“是,皇后娘娘!”
绣伊带着玲珑公主一个个地跪拜下来。
先是太子这边的一众人,太子妃太子良娣们,接着是五位婕妤娘娘,再然后是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长辈的都只是淡淡一句后赐了点礼物,平辈的就互相行个礼,晚辈的就免礼。
玲珑公主一圈拜完又重新跪坐到自己的位子。
虽然,一个个都拜了,公主却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这会儿,看看众人都在忙着给皇后娘娘祝寿,她也偷偷抬了抬头看向四处,只见,长裙摇曳,钗坠乱摇,衬得一个个是雪肌玉肤,明眸皓齿,好一个美丽女人的天下!
忽然,她感觉到有双极不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玲珑好奇地迎上去,那是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她记得绣伊报过名号,哦,是敬元公主。
可是,为什么这个公主看向她的脸上满是轻蔑,眼睛里满是鄙夷呢?那目光让玲珑心里非常不舒服,我又没怎么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哼!我才不要看你!
玲珑收回自己的目光,还是像原来那样低下头,我情愿回清心居,这里的人和事都是那么的无聊。
在她低头的刹那,有双看向她的小眼睛里却充满了惊异和气愤。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男孩,此刻正站在太子妃身边。他扯扯太子妃的衣服。
“骜儿,是什么事啊?”太子妃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宠爱。
“娘亲,我有事情告诉你!”
“哦,我们就要回宫了!等下说吧!”太子妃摸摸儿子的头。
随后,殿内的人一个个退去,尊贵的走在前头,次一点的跟在后面,晚辈的最后走。
玲珑依旧半低着头,她没有看到,那个由太子妃牵着手的男孩在走过她身边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玲珑跟在那几个皇子公主后面,出了椒房殿,往自己的清心居内走去。
在她身后,几双眼睛盯着她。
“皇姐,你看看她,一副神气的样,以为自己就跟我们一样身份了,真是气人,我们才是血统高贵的公主,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以后也要跟我们平起平坐吗?那不辱没了我们的身份吗?”说话的是那个敬元公主,正对着比她大许多的平义公主说着。
“妹妹,你无端端的气急什么?父皇封了她做公主,她就是公主了,你还能怎样呢?又不是夺了你的公主名号。”平义公主淡淡笑笑,淡淡说了句,就跟自己的宫女回宫去了。
她们虽是同样的皇家血脉,却无什么亲密的关系。原因是她们有着不同的母亲。
平义公主的母亲是张婕妤,整个后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女人,张婕妤还有一子被封为宪王。曾经一度谣传皇帝要另立宪王为太子,但至今也未见真,但张婕妤受宠却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在后宫,受宠就代表成为靶子,让人攻击和嫉妒的靶子,也成了让其他女人结成小团体的因素。
这敬元公主,跟现在还站在她身边的五皇子刘宇,倒是有点亲密的关系,那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华婕妤和公孙婕妤非常要好,自然就让他们从小在一起玩,自然就关系好,几乎做什么事都在一起。
“皇姐,我也替你不值!”
“哼,这贱人,刚才在皇后娘娘那里竟然还敢瞪我!也不看看我是谁?”
“真的?皇姐,这小贱人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真真是看不惯她那张脸,明明只是一个死去的罪臣之女,偏偏装出一副全天下最高贵的神色,像是全天下都低着她,都欠着她似的,我真恨不得把她那张脸扯烂了才好!”
“皇姐,我也看不惯她,可是你别忘了是父皇封了她的,你也知道父皇的脾气,平时虽不怎么管我们,可如果我们把事情闹大了,父皇怎么会不知道?父皇要是知道了怎么办?你难道不知道父皇的脾气,一旦动起怒来可是绝不讲情面的。”
“就你胆小的连那树上的雀儿都不如,也亏你生在帝皇家,真是抹黑了我们大汉刘家的脸,还没怎么呢,你就怕成这样?”敬元公主的脸上满是愤愤之色,她咬着嘴唇在拼命想。
“皇姐你想怎么办?”五皇子带点苦笑也带着点陪笑地看着敬元公主,她附到他的耳边轻声说起来,他马上笑了,“这倒是有点趣味!”
两个人这下倒是踏着欢快的步子回宫。
另一边,往太子宫去的路上,太子妃坐在辇里和自己的儿子说着话。
“骜儿,你刚急急地是想说什么?”
“娘亲,那个长恩公主就是抓伤我脸的花妖!”
“什么?”太子妃惊得脸色都变了,“骜儿,你可是说真的?”
“娘亲,我记得那张脸,怎么都不会忘记,那个新公主就是抓伤我脸的妖精!娘亲,你去把她抓来,我也要在她脸上抓几下!”
“住嘴,骜儿,娘亲怎么教你的?不要听宫女们的那些谣言,什么花妖妖精的,这皇宫里怎么会有?你给我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要再让娘听见,娘就打你嘴,记住了吗?”
“是,娘亲!”
“现在你皇爷爷病了,你更要给我乖一点,不要再多出一些事端,明白吗?”
“是,娘亲!”
看见儿子低下头,太子妃把头转开,眼神飘向远处...
“太子妃!太子妃!”宫女小凤琳急慌慌地抱着小皇孙冲进太子宫,后边也是同样跟着几个急慌慌的宫女太监。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都没了个样子!”太子妃从内殿缓缓步出来。
“禀太子妃,小皇孙刚才在西院子里玩,不小心把脸扎伤了!”那宫女脸色苍白的回禀着。
太子妃脸色一变,急急走过来,抱过小皇孙,拿开他的手,脸上是几道鲜红的血印子,她大惊失色,连忙抱起小皇孙,“骜儿,谁扎的?”
“娘亲,我躲在花丛里捉迷藏,后来我看见一个小花妖,长得像花一样的,可是她生气了,用花在我脸上扎了下......”小皇孙边抽泣边诉说着。
“蠢笨的人,为什么还不找太医?”太子妃转身骂着宫女凤琳。
“禀太子妃,奴婢早已经去请了,这会儿就来了!”说话的是太子妃贴身侍女琪儿,太子妃抱着小皇孙往内殿走去,那宫女凤琳想跟着,太子妃站住,冷冷地看她一眼。
“你给我退下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宫女凤琳呆站着,忘记了哭泣,忽然,有人拉拉她的衣服。
“凤琳,你下去歇息吧,太医来了就没事了!”那是小太监小澄子,平日里就他和她最投缘,走的最近。
“小澄子,以后你可别忘了我!”凤琳的双眼空空的,整个人木木的转过身去。
那小澄子以为她受了这场惊吓才变得这般呆傻,想着过一晚就会没事。
然而,第二天,太子宫里传出一个宫女暴病而亡。
“太子妃,下辇吧!”外面一声喊,把沉思中的太子妃惊醒,她牵着小皇孙刘骜的手下了辇。
贴身侍女琪儿赶紧过来抱住小皇孙往内殿走,就那么一点路,那冷风也呼呼的要把人冻僵。
“太子妃,小皇孙脸上那几道印子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看来,这印子退不掉了!”琪儿端详着小皇孙的脸,那日她急急请了太医来,亏得那太医好医术,一点药敷上去就止了血收了疤。
可是近看下,那疤印还是有的。
“退不掉也好,就不会忘!”太子妃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她缓步迈上内殿的台阶,进去前又回望一眼阴暗的天,“这个冬天会是很漫长很难熬。”
欧府的小管家陈延现在有了个让他难受的怪病,每到凌晨就会突然惊醒,惊醒后就会起来,起来后总是看见他不该看见的一些事。
陈管家年纪小,但是从大宅子里出来的人再蠢笨也能多点阅历,首先就是明白,这眼睛和嘴,不能成为心心相印的好朋友:不能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之后,他不知不觉偷偷地留意起欧夫人来。
欧夫人,原来的萧小姐,要说跟陈延也年纪相仿。
当初陈延十岁左右进丞相府时,那萧小姐因为常回外祖父家,陈延也是常常会服侍或者是远远注意过的。
当陈延慢慢长大成人,那萧小姐也成为一个怀春的大家闺秀了。
按陈延心里的秘密说法,那也算是青梅竹马。当然,人家是千金小姐,现在更是主人的夫人,而陈延只是个仆人。
又怎样?心里留意着,谁又能管得着?
但一留意下,那欧夫人让他心疼,原来的萧小姐可真是天姿国色呢!现在像是一株失去雨露浇灌的花朵,即将要枯萎。
可夫人的眼睛里,却又明明燃烧着火焰,还有委屈,还有忧愁。那忧愁很厉害,陈延于是经常听到婢女们在说夫人又什么也没吃。
“夫人,今天厨房新买了点肉,做了你爱吃的酸辣排骨,你尝尝怎么样?”
“厨房怎么知道我爱吃这道菜?”欧夫人看看陈延,“我也是糊涂了,你原在我外祖父家当差。”
欧夫人想想陈延也算是娘家人,心里一暖,就吃了一块排骨,那味道还是有点记忆中的味道。
“嗯,味还可以,我吃一块就够了,你拿下去吧!”
“夫人,你多吃点吧,我看着你越来越瘦了!”陈延大着胆子说了句,他刚借故把婢女们都支走,“心里不开心不要拿自己身体出气,夫人,你的身体要紧!”
陈延的胆子并不大,只是,他一直记得那双哀怨的眼睛,那个纤弱地扑进河里的身影。
他一直在自责,尽管也明白那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也不该袖手旁观啊!
现在他再不能袖手旁观!尤其对着的是欧夫人,他从小认识的萧小姐,他不想某天萧小姐也那样凄惨地投进冰冷湖中。
“你给我下去!胡言乱语什么呢?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欧夫人脸煞白,甩袖走了。
陈延没有立即跟上去,只是吩咐人撤席。
他了解萧小姐的脾气,刚才的话并不是真正的生气,那就是说至少他的话没让她反感,也许她听进去一点。
“陈管家,你可见过夫人?”那是欧夫人的陪嫁婢女冬雪。
“夫人刚用过膳走了,不曾在屋里吗?”陈延一惊。
“回管家,没在屋里呢!”冬雪脸上有了点着急,她比府里其他人更知道夫人这段时间来的烦忧,心里也就更紧张夫人。
“哦,我想起来了,夫人说过饭后要到园子里走走,又说要静静的,所以你就别去打扰,等下夫人就回来!”陈延略一思索,用话打发冬雪,也不管她嘴里还在嘀咕,“这冷风吹得呼呼的,夫人怎么还往园子里跑?唉......”
陈延放下身边的事急急进了园子,园子里一片萧瑟,真是凄凉满地。
北风卷着掉尽叶子的树干,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些残存的枯叶被风卷起在空中乱飞,随后扑进那一汪湖水,此刻那湖水也不平静,波浪滚滚。
湖边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正对影自怜。
忽然,那身影往湖边又移近去。
陈延一步飞过去,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欧夫人的手,她惊吓的娇声喊了声,随后看清是陈延,又转为恼火。
“不知体统的下人,快放了我的手!”
“小姐!今天我拼了命,死也不会放开小姐!只要我还在,我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去死!”陈延还是死死抓住欧夫人的手不放。
一听他的话,欧夫人的神情变得有点哀伤。
“陈延,你误会了!我没想去死,我只是站在这里看鱼罢了,你放了我的手。”
“小姐,你真没想去死?”陈延不相信地追问,看见欧夫人平静点头,才慢慢放开手。
“也许,死了才会好受些!”欧夫人看着湖边又呆呆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陈延又急了,倒没再抓夫人的手,只是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
“小姐,你不要这样想!我一直知道丞相大人很疼你,还有萧老爷也把你当掌上明珠,那三夫人更是把你当心肝一样,而小姐你才十八岁,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不要说老爷夫人他们,就算我这个下人,从小看着小姐笑,小姐玩的,看着小姐花一样的一个人,难道我忍心让小姐去死吗?”陈延说着说着,眼睛红了,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欧夫人说完这句话,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起来,或许是怕人看见失态的样子,她捂着脸紧跑几步,进了湖边假山里的一个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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