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时我听见冥河老祖的狂笑，血浪翻涌的轰鸣中夹杂着铁链崩断的脆响。姜子牙的竹竿点在我后心，磅礴灵气灌入经脉的瞬间，我看见了真正的封神榜——
那上面每个名字都在渗血，而我的指尖正悬在榜首...
腥臭的血浪突然凝固在半空。
冥河老祖的笑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鸭，我后颈被姜子牙拎着，整个人悬在沸腾的血海上空。脚下三丈处漂浮着半截锁链，锈迹斑斑的链环上沾满碎肉，像被什么凶兽硬生生扯断的。
「小子，」姜子牙的竹竿戳得我肩胛骨生疼，「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血海吗？」
我盯着那些在血浪中沉浮的骷髅，它们空洞的眼窝里突然亮起鬼火。怀里的天命石烫得惊人，石面上浮现的混沌符文明灭不定，像在跟什么东西共鸣。
「总不会是要给我洗髓伐骨吧？」我摸到腰间葫芦，里面还剩半口掺着沙子的浊酒。
老道突然松手。
失重的感觉持续了足足三息，直到血水漫过脚踝的刺痛让我清醒。那些粘稠的液体像活物般顺着裤管往上爬，皮肤接触处发出烙铁淬火的滋滋声。我攥着天命石的手背青筋暴起，混沌符印在皮下亮如烙铁。
「这叫血炼。」姜子牙蹲在岸边啃鸡腿，油星子溅到打神鞭上滋滋作响，「当年你师祖就是这么教我的。」
血水漫过腰际时，我总算看清了水底的东西。
无数具被锁链贯穿的骸骨堆成祭坛，中央那具格外高大的骷髅披着残破道袍，头骨上插着半截青玉如意——和玉虚宫里被炸碎的那柄一模一样。天命石突然震颤着浮空，石面映出的血色符文竟与祭坛上的阵图分毫不差。
「元始老儿的恶趣味。」姜子牙吐出一截鸡骨头，骨头落水时炸起丈许高的血浪，「拿自己徒子徒孙的尸骨当阵眼，真当旁人瞧不出？」
我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突然变了调。
识海中的混沌风暴与血海产生共鸣，那些蛰伏在经脉里的紫参根须疯狂扭动，将四周血气鲸吞入体。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每道纹路尽头都连着块蠕动的血肉。
「屏息！」姜子牙的暴喝混着打神鞭的破空声袭来，「别让血煞入脑！」
已经迟了。
眼前炸开猩红血雾，耳畔响起万鬼哭嚎。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右手皮肤剥落，露出森森白骨，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抓向祭坛中央的骷髅头。天命石迸发的紫芒刺破血雾，石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我的倒影——七窍流血，瞳孔赤红。
「陆青玄！」
姜子牙的竹竿捅穿我左肩，剧痛反倒让我神智一清。混沌符印在眉心灼烧，我福至心灵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天命石上。
血炼大阵突然停滞。
祭坛上的骸骨们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我的方向。插在头骨上的青玉如意残片嗡嗡震颤，爆发的青光中浮现出元始天尊的虚影。那虚影抬手点向我额头的瞬间，怀里的葫芦突然炸开。
浑浊酒液泼在虚影脸上，竟发出皮肉焦糊的声响。
「好酒！」姜子牙拍着大腿狂笑，打神鞭卷住我腰身猛地一拽，「这招偷天换日如何？拿玉虚宫的琼浆破玉虚宫的阵法！」
我砸在岸边的碎石堆里，后背嵌进三块带血的碎骨。血海突然沸腾，冥河老祖的咆哮震得耳膜渗血：「姜尚！你敢算计老祖！」
「算计？」老道一鞭抽碎扑来的血浪，漫天血雨在他头顶凝成八卦阵图，「明明是您老人家贪图混沌之气，自愿当这磨刀石。」
我咳着血沫撑起身子，发现右手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天命石表面多出道裂纹，混沌符文顺着裂纹爬满整块石头，像某种古老生物的血管脉络。
姜子牙突然甩来半卷竹简。
「两个时辰，」他背对着我迎上冥河老祖化身的血蟒，「背不下《上清混沌诀》，咱们就等着给元始老儿当花肥吧。」
竹简入手冰凉，上面的蝌蚪文突然活过来似的往我瞳孔里钻。识海中的混沌风暴与文字产生共鸣，那些晦涩口诀自动转化成画面——我看见自己经脉中游走的紫气，看见丹田里旋转的混沌漩涡，甚至看见三日后某位故人浑身是血地倒在乱石岗。
「师尊，」我捏碎竹简任其化作流光没入眉心，「这功法...能吃饭的时候练吗？」
姜子牙被血蟒撞飞的身影在半空划出优美弧线，打神鞭抽在七寸处的脆响格外悦耳。老道踩着蛇头落地时，道袍下摆燃起的狐火还没完全熄灭：「你当老夫为何收你为徒？」
血蟒炸开的瞬间，我悟了。
混沌之气在经脉中奔涌如大江，那些蛰伏的紫参根须突然疯长，将血海中汲取的煞气尽数转化为灵力。丹田处的漩涡越转越快，竟隐隐传出龙吟之声。
天命石突然浮空而起，石面上的裂纹迸发紫电。我福至心灵地并指成剑，混沌剑气撕开血雾的刹那，窥见冥河老祖真身所在——那具浸泡在血池底的干尸，心口插着半截打神鞭。
「竖子敢尔！」
冥河老祖的怒吼掀起百丈血浪，我却被姜子牙踹进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最后一瞥看见老道炸开道袍，露出满身金色锁链，那些刻满天条的枷锁正一根根崩断。
坠落的感觉比上次更糟。
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我看见自己跪在三清殿喝拜师茶，看见妲己的狐火点燃镇魔铃，最后定格在南天门匾额坠落的瞬间。混沌符印在掌心灼烧，我忽然明悟姜子牙的深意——血海炼体，九幽悟道，这老东西在拿整个洪荒给我当磨刀石。
落地时砸进松软的腐叶堆。
腐臭气息中混着淡淡药香，我抹了把脸，发现掌心沾着半片九叶紫参的残叶。四周古树参天，树皮上布满剑痕，看走势竟与玉虚宫石碑的纹路一脉相承。
「陆公子？」
熟悉的软糯嗓音让我汗毛倒竖。
妲己赤足踏过满地枯枝，怀中白狐的碧瞳闪着妖异红光。她发间别着的金步摇缺了半截，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奴家找得你好苦。」涂着蔻丹的指尖拂过唇瓣，她袖中滑落的锁链缠住我脚踝，「姜尚没教过你，偷吃要擦嘴吗？」
我盯着她锁骨处浮现的封神榜印记，突然笑出声。混沌符印在丹田处亮起，被血海淬炼过的经脉疯狂汲取四周灵气，竟在身后凝成若有若无的饕餮虚影。
「仙子说笑了，」我任由锁链爬上腰际，「陆某向来喜欢掀桌子。」
天命石在识海中掀起风暴，预见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我抢在妲己变招前震碎锁链，混沌剑气划过她耳畔，斩断三根狐尾虚影。
「你入魔了？」妲己的尖叫裹着狐火扑面而来，「玉虚宫的正统心法呢？」
我旋身避开火球，袖中抖落的毒蒺藜在灵力催发下化作藤蔓。带刺的枝条缠住她脚踝时，怀里的白狐突然炸毛，碧瞳中映出我身后浮现的封神榜虚影。
「正统？」我捏碎掌心凝聚的雷符，电弧在周身游走成八卦阵图，「姜老头说，能吃肉的功法就是好功法。」
妲己突然僵在原地。
她望着我身后某处，妩媚面容第一次露出惊恐神色。我本能地侧身翻滚，原先站立处被混沌剑气犁出三丈沟壑。
「元始天尊！」
我的低吼混着雷符爆鸣。
云层中探出的金色巨掌与血海所见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次掌心嵌着枚血色瞳孔。姜子牙的竹竿破空而至，竿头挑着的灯笼突然炸开，迸发的混沌之火竟将巨掌烧出焦黑孔洞。
「走！」
老道拽着我撞进突然裂开的空间缝隙，打神鞭抽碎身后追来的金光。混乱中我瞥见妲己化作白虹遁走，她残留的狐火勾勒出诡异笑脸，唇语分明在说：「我们还会再见。」
坠地时砸进温泉池子。
蒸腾的水雾中浮着药香，我扒着池边猛咳，吐出的血水染红大片池底。姜子牙趴在岸边装死，道袍破得能当渔网用，后背还插着半截金色箭矢。
「这是哪？」我抠掉嵌在胳膊里的鳞片，伤口处立刻被混沌之气修复。
「瑶池。」老道翻身露出腰间酒葫芦，「王母的洗澡水，大补。」
我望着水面漂浮的七彩羽衣，突然觉得天道怕是早就疯了。混沌符印在眉心发烫，预见的画面再次闪现——云海中沉浮的蟠桃树突然睁开千万双眼睛，每一只瞳孔都映着封神榜的虚影。
姜子牙拔掉箭矢塞给我：「啃两口，广成子的箭上淬了龙涎香。」
我盯着他道袍下蠕动的锁链，那些重新生出的枷锁刻满了新天条。天命石在怀中震颤，石面浮现的卦象显示「坎上离下」，未济之卦。
「师尊，」我啃着箭杆含糊不清地问，「咱们接下来去哪掀桌子？」
老道突然并指在我眉心一点。
磅礴灵气灌入天灵盖的瞬间，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竹节爆响。混沌之气在丹田凝成旋涡，三百六十处窍穴同时亮起，竟在皮下勾勒出周天星斗阵图。
「不忙。」姜子牙眼底跳动着我看不懂的火光，「先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混沌道法。」
他甩袖抛出的竹简化作流光，在我眼前展开洪荒虚影。我看见血海中沉浮的祭坛崩碎，冥河老祖的咆哮震塌十八层地狱；看见南天门外的金甲神将集体呕血，封神榜上的血字逐个熄灭。
最后一幅画面是元始天尊捏碎青玉如意，三十三重天外降下血色雷暴。
「这是...未来？」
「不，」姜子牙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是现在。」
血色符咒成型的刹那，瑶池之水突然倒卷。我望着水幕中浮现的昆仑山惨状，碎裂的登天阶上爬满紫色根须，那些被血炼大阵吞噬的玉虚弟子，此刻正化作养分滋养着我的紫参纹路。
「混沌道法的精髓，」老道的声音混着雷鸣，「在于夺天地造化，噬万物本源。」
我捏诀的手势突然僵住，预见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叠。天命石表面裂纹扩散，石芯处睁开一只混沌之眼，瞳孔中映出血海深处的十二品莲台。
「包括...吞噬天道？」
姜子牙的狂笑震落檐角琉璃瓦。
他甩来的酒葫芦砸中我额头，琼浆玉液混着血腥气灌入喉咙。混沌符印在周身亮起，我忽然明悟老者深意——所谓修炼，不过是把整个洪荒当作薪柴，点燃逆天改命的野火。
瑶池突然剧烈震颤。
水面浮现出西方教的金色卍字符，接引道人的梵唱穿透空间壁垒。我本能地并指成剑，混沌剑气却劈了个空，反倒是姜子牙的打神鞭抽碎了我左侧虚空。
「秃驴来得倒快。」
老道拽着我撞进新撕开的裂隙，身后追来的佛光凝成巨掌。这次的空间穿梭格外漫长，我望着周身流转的混沌之气，忽然发现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紫芒——与天命石的气息同源。
「师尊，」我戳了戳姜子牙后背蠕动的锁链，「这些天条...能啃吗？」
老者身形踉跄差点栽出遁光。
他回头瞪我的眼神活像见了鬼，手中竹竿却诚实地戳中我丹田。狂暴的混沌之气突然失控，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痛得我差点咬断舌头。
「吞天噬地，」姜子牙的声音混在空间乱流里，「这才是混沌道体该有的样子。」
我呕着血沫竖起中指，这个巫族礼节此刻格外应景。识海中的天命石彻底碎裂，石芯处的混沌之眼缓缓睁开，瞳孔中映出的封神榜......
正被我的倒影一点点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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