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着湿冷漫过姜子牙的道袍,他攥紧封神榜的指节泛白,方才申公豹的话仍在耳边嗡嗡作响。天命?那声嗤笑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四十年玉虚宫扫地,连个长生都求不得,偏生申公豹的邪术、商王的相位,竟让他起了半分动摇。
上仙......上仙救我...
微弱的呼唤混着山风钻进耳朵。
姜子牙脚步一顿,道袍下的手指下意识掐了个避邪诀。
他望着雾中影影绰绰的树影,喉结动了动:是何方道友?
回应他的是一声呜咽。
雾气忽然散开些,露出个形容枯槁的灰影——那身影半透明的,胸口还插着半截断剑,正跪在青石上叩首,额头撞在石头上竟没半点声响:上仙,我是轩辕黄帝总兵官柏鉴,当年与蚩尤战于逐鹿,被妖术所害,魂魄困在此山三百年......他抬头时,眼眶里全是血泪,闻得您掌封神榜,求上仙渡我超脱!
姜子牙倒抽一口凉气。
封神榜他虽常捧在手里,却从未真正用过——元始师伯只说此榜应劫,却没说要如何度魂。
他盯着柏鉴破碎的魂魄,忽觉掌心发烫,封神榜布包下似有活物在蠕动。
罢了。他咬了咬牙,解开布包。
黄绢展开的刹那,山间忽有清光流转,柏鉴的魂魄竟被吸得飘了起来,周身灰雾渐渐褪去,露出几分生前英武模样。
待清光敛去,柏鉴扑通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谢上仙再造之恩!
日后但有差遣,柏鉴万死不辞。
姜子牙慌忙去扶,指尖却穿过他的胳膊——到底是魂魄之身。
他望着重新裹好的封神榜,喉间发紧:柏鉴,你既愿追随,便随我回西岐。
待封神台建成,你自能得个好去处。
柏鉴应了,化作一缕轻烟钻进姜子牙袖中。
西岐城门的灯火渐次清晰时,已是月上中天。
姜子牙刚进相府,便见武王姬发披着外衣迎出来,眉峰紧蹙:相父可算回来了!
张桂芳那贼子今日又在城下叫阵,说要只等你回西岐,取姬发首级。
姜子牙将封神榜往案上一放,袍角带起一阵风:明日便建封神台。他转向跟在身后的柏鉴,柏鉴,你魂魄清灵,监造封神台的差使便交与你。
需用三百六十丈高土,按周天星斗排列,七日内必须完工。
柏鉴现出身形,抱拳道:上仙放心,柏鉴这就去寻能工巧匠。说罢化作青烟飘走。
武王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向姜子牙:相父,那商军......
今夜劫营。姜子牙抽出腰间杏黄旗,指尖划过旗面暗纹,张桂芳自持有闻仲撑腰,防备必然松懈。
你点三千精兵,命南宫适带前军,散宜生断后,我亲自压阵。
是夜,西岐营寨的火把灭得极早。
张桂芳在中军大帐喝着热酒,忽听帐外马蹄声如雷——待他提剑冲出,只见西岐兵卒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杀来,火光映得甲胄发亮,竟比白日里多了三倍人马!
中计了!张桂芳挥剑砍翻个冲上来的小兵,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的坐骑青骓马受了惊,嘶鸣着往营外冲去,身后商军哭爹喊娘,兵器丢得满地都是。
待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西岐城门已挂起庆贺的红灯笼。
姜子牙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溃逃的商军残部,嘴角终于有了笑意——这是伐纣以来头一遭大胜。
可这笑意未及半刻,便被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碾碎。
朝歌的鹿台之上,闻太师攥着张桂芳的求援信,青铜面具下的眼眶几乎要裂开。
他望着阶下醉醺醺的纣王,手中金鞭重重砸在汉白玉地面:陛下!
西岐反了,张桂芳折了三万大军,此刻正退守金鸡岭!
纣王歪在妲己怀里,漫不经心拨弄着酒盏:太师且去调兵便是......
调兵?闻太师冷笑一声,金鞭指向殿外,九间殿的兵符早被您赏给那些妖妃的兄弟!他转身要走,却被门官拦住:太师,小人有个主意——九龙岛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四位道人,当年曾与您同修,如今正闭关于海岛。
若请得他们出山......
闻太师脚步一顿。
他想起那四人座下的狻猊、狻猊、花斑豹、狰狞,想起他们手中的开天珠、劈地珠、混元宝珠、拌黄珠——当年在碧游宫听道时,这四人的法宝便让他忌惮三分。
备船。他甩下两个字,金鞭在地上划出火星,去九龙岛。
三日后,张桂芳的中军帐里飘着药香。
王魔捏着他的手腕,指尖泛起金光:将军这箭伤虽重,有我九龙岛的回阳丹,三日后便能上战场。他身后的杨森抚着腰间的玉牌,望着帐外西岐方向:听说姜子牙那老儿最会装神弄鬼,待我等明日叫阵,定要他好看。
西岐这边,姜子牙正站在新建成的封神台前。
台高三丈六尺,台顶立着封神台三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可他刚要转身,便听城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姜子牙!你等缩头乌龟躲够了没?
姜子牙登上城楼,只见城下站着四个道装男子,左边两人骑着青面獠牙的异兽,右边两人脚下各蹲一头花斑猛兽。
为首的王魔冲他挥了挥手,手中开天珠滴溜溜转着:听说你会些五行之术,可敢下来与我等较量?
话音未落,南宫适拍马冲了出去。
他的坐骑刚到阵前,王魔座下的狻猊忽然昂首嘶吼——那吼声似雷非雷,似风非风,南宫适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扑通摔下马来!
二弟!武吉大喝一声,挺枪便刺。
杨森却不慌不忙抛出劈地珠,那珠子泛着幽蓝光芒,武吉的枪尖刚碰到珠子,便像被抽了筋骨似的软下来,整个人也跟着栽倒在地。
姜子牙攥紧城垛的手青筋暴起。
他望着城下七倒八歪的西岐将领,喉间发苦——这等邪术,怕是要去玉虚宫求师了。
第二日破晓,姜子牙跨上四不象,怀里揣着元始天尊刚赐的打神鞭,背上披着中央戊土杏黄旗。
他本想直接回西岐,却在过首阳山时被一声虎啸拦住去路。
好香的道人!
一道黑影从山岩后扑来,姜子牙只觉眼前一花,那东西已到近前——青面红发,身高二丈,手似鹰爪,脚似虎蹄,正咧着嘴冲他流口水:我是龙须虎,专吃修道人!
你这小老头细皮嫩肉的,正好填我肚子!
姜子牙惊得差点从四不象上摔下来。
他慌忙展开杏黄旗,黄旗刚一展开,便有戊土之气弥漫四周,龙须虎的爪子刚碰到黄旗,便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去,疼得在地上打滚:这是甚宝贝?
疼死我了!
孽障!姜子牙定了定神,你若再敢行凶,我便用打神鞭抽你魂飞魄散!
龙须虎连忙趴在地上,脑门撞得石头咚咚响:上仙饶命!
我本是坎水河畔的石精,因偷了女娲娘娘的龙须草才化形,不想被逐出师门,只能躲在山里吃野物......他偷瞄姜子牙,您这宝贝厉害,我愿拜您为师,日后给您当先锋!
姜子牙望着这丑得离谱的徒弟,忽然笑出声来——他本因战败烦闷,此刻倒添了几分喜意:你且说说,有何本事?
我能发手生石!龙须虎跳起来,掌心一翻,便有拳头大的石头簌簌往外冒,不管多远,想打哪打哪!
姜子牙眼睛一亮。
他摸着龙须虎递过来的拜师帖,只觉这一趟玉虚宫没白跑——既有法宝,又收了个能攻能守的徒弟,西岐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待他带着龙须虎回到相府时,众将正围在厅里议论纷纷。
武吉见他进来,忙迎上去:相父,城外那四个道人今日又来叫阵,说您若三日不出战,便要烧了封神台!
姜子牙拍了拍龙须虎的肩膀,将打神鞭往案上一放:明日便出城会会他们。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杏黄旗的流苏——这一仗,怕是要见真章了。
而此刻金鸡岭的商军营中,王魔正捏着酒盏冷笑:姜子牙那老儿缩了三日,定是怕了我等。
明日我亲自叫阵,定要他西岐城门大开......
帐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布幔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某种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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