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地皇归位,轩辕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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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訞的狐鸣裹着海风刺破云层时,神农正握着半株刚采的九叶黄精。

药篓哐当落地,他袖中残余的木香被罡风卷得干干净净——那是女儿从小爱闻的味道,他总说比青丘的桃花还甜。

两道流光几乎同时砸在北海礁石上。

听訞的金红狐尾炸开半里霞光,却在触到那抹粉蓝身影时凝成虚虚的手,只能抚过精卫翅尖沾着血珠的羽毛:阿囡!

阿囡看阿娘!她眼尾的狐纹泛着不正常的艳红,指尖颤抖着去碰精卫喙尖的石子,却只触到冰冷的礁石碎屑。

精卫歪头避开她的手,扑棱着翅膀掠过浪尖,又衔起块带血的石子。

这次它飞得更低了些,尾羽扫过听訞鬓边的银簪——那是女娃十岁生辰时,她用南海珍珠串的,如今簪头还沾着半片干桃花。

女娃!神农踉跄着上前,人皇袍角沾了礁石上的青苔。

他伸手要抱那团小小的身影,掌心却只接住几粒被海浪打湿的石子。

石子上的血珠渗进他掌心的茧里,像当年女娃摔破膝盖时,他用草药敷伤口的温度。

精卫忽然停在离他三尺的礁石上,尖喙上的血珠啪嗒落进海水。

它歪着脑袋,黑亮的眼睛里映着两个模糊的人影——阿爹的发间添了银丝,阿娘的狐尾少了三根最亮的金羽。阿爹,它的声音还是清凌凌的,这海为什么要吃人?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神农心口。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青丘书斋,自己对着刚写就的《百草经》最后一页出神。

那书里记着三千六百种灵草的生长时辰、采割禁忌,连南海珊瑚礁下的冰魄莲,都写清了要在月圆夜第三更采摘。

当时有玄光在窗外晃了晃,他只当是伏羲送来的河图又显灵,却不想

是阿爹错了。神农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按在礁石上。

他指尖掐动先天八卦,卦象在海面上浮起又破碎,最后凝成一行血字:泄露天机,至亲代劫。

海风卷着他的话撞向浪头,阿囡替阿爹受了这劫...

听訞的狐尾骤然收紧成一团金红。

她跪坐在礁石上,将精卫轻轻拢进怀里——这次能碰到了,小身子暖烘烘的,带着青丘桃林的香气。胡说!她声音发颤,吻着精卫头顶的绒毛,阿囡是最勇敢的小凤凰,才不是替谁受劫...

精卫却用尖喙轻轻啄她的手腕。阿娘,它蹭了蹭她的掌心,我想填海。话音未落又振翅而起,这次衔的石子比之前大了些,砸进海里溅起老高的水花。

神农望着那抹小得可怜的身影,喉间腥甜翻涌。

他抬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百草经》残卷上——那是他方才匆忙赶来时,随手塞进袖中的。

血珠渗进冰魄莲三个字里,像极了女娃周岁时,用胭脂在他书简上盖的小巴掌印。

阿农。听訞突然开口。

她望着精卫又一次俯冲向礁石,狐尾悄悄替它挡开了半块飞石,你还有药经没写完。她转头时,眼角的泪在阳光下闪着碎光,阿囡的海要填,人族的病...也等不得。

神农的手指深深抠进礁石缝里。

他望着精卫尾羽在浪尖划出的弧光,想起女娃第一次跟他上山采药时,蹲在溪边看蝌蚪的样子。我...我写了一半的《本草》...他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陶笛,还差三百六十五味药的用法。

去陈都。听訞替他擦去嘴角的血,金红狐毛扫过他苍老的脸,我留在这里陪阿囡。她指尖点在他眉心,一道狐族精元涌进他体内,你且去,药经写成那日...阿囡会知道的。

神农站起身时,人皇袍上的药香突然浓烈起来。

他最后看了眼精卫——那小身影正扑棱着翅膀,把沾血的石子砸向翻涌的浪头,像当年追着蝴蝶跑遍青丘山的女娃。阿囡,他对着海风喊,等阿爹写完药经,来陪你填海。

话音未落,他已化为一道青芒冲天而起。

听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向海里的精卫,忽然笑了。

她展开狐尾,金红的毛羽在阳光下铺成一片暖云,替精卫挡去了所有海风。慢些衔,阿娘帮你捡石子。她轻声说,指尖接住精卫喙尖滴落的血珠,我们阿囡...最有耐心了。

三日后,陈都的药庐飘出异香。

神农跪在草席上,手中狼毫最后一点落下——《神农本草经》三百六十五卷,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窗外突然飞来一只粉蓝小鸟,衔着块带血的石子,轻轻放在他脚边。

与此同时,三十三天外,玄都大法师的青牛突然打了个响鼻。

他望着手中的地皇印,见印纽上的神农氏图腾正泛着金光,像有人在下面轻轻推着,要往人间落去。

三十三天外,玄都大法师的青牛又打了个响鼻,牛铃震落几片金鳞。

他低头看向掌心地皇印,那枚刻着五谷纹样的玉印正发烫,图腾上的神农氏纹路如活了般游走着金芒,竟自行挣开了他的法诀,朝着人间坠去。

善哉。玄都抚了抚长须,青衫一振已裹着印光落下。

陈都药庐外的梧桐叶正簌簌抖着,他足尖点在青瓦上时,恰好看见那只粉蓝小鸟从窗棂钻出来,衔着的带血石子啪嗒掉在神农脚边。

神农氏接旨。玄都的声音像古钟振荡,震得药庐内的药罐嗡嗡作响。

他手托地皇印站在檐下,道袍被药香浸得发暖,太清圣人有命:神农尝百草、著药经、解民疾,功盖人族,今封大地人王,掌五谷生长、山川气数。

跪坐的神农缓缓抬头。

他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神农本草经》的绢帛在膝头摊开,最后一笔的墨痕还泛着湿意。

地皇印的金光落下来,裹住他的人皇袍,那些被海风浸得发皱的衣纹突然挺括如铸,袖角的药草暗纹竟泛起翡翠般的光泽。

草民...受之有愧。他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脚边的石子。

那是女娃方才送来的,血珠还没全干,像颗凝固的丹砂。

玄都却将印往他心口一送。

玉印触及胸口的刹那,神农突然看见无数画面:襁褓中皱巴巴的婴儿张着没牙的嘴哭,少年背着药篓在悬崖边攀藤,老迈的自己跪在礁石上接住女儿的血滴...这些片段被金光照亮,最后凝成地皇印里的一道灵识——原来他渡的不仅是人间病痛,更是人族从蒙昧到知医的命数。

此印非为你一人,乃为亿万人族。玄都退后半步,抬手虚引,九龙辇已候在云端。

药庐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鸾鸣。

神农扶着案几站起,透过窗棂看见九只金鳞赤龙盘绕在霞光里,龙首上的鎏金车辇垂着珠箔,每颗珠子都映着人间五谷的影子。

他刚迈出半步,又猛地顿住——案头的《本草经》还摊着,砚台里的墨汁未干,脚边的石子上还凝着女儿的血。

神农氏。

另一道声音从云端飘落。

伏羲乘河图而来,青莲冠上的星纹流转,手中的八卦盘正对着药庐方向。

他身后跟着十二道玄光,正是火云洞其余十位古圣的气机。火云洞三皇,该归位了。伏羲抬手,河图展开,竟将药庐里的《本草经》轻轻卷起到他身侧,你女儿的事...待你归位后,自有人相助。

神农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想起礁石上那团扑棱着填海的小身影,想起听訞用狐尾替女儿挡飞石的模样。

伏羲的话像颗种子落进他心里——原来填海之劫并非终章?

他望着河图上流转的星轨,忽然看清了其中玄机:地皇归位后,人族气运圆满,天道或许会松开那道劫锁。

好。他伸手接住玄都递来的地皇印,指尖的茧子擦过玉纹,劳烦道兄引路。

九龙辇的珠箔被龙息掀起一角时,神农最后看了眼药庐。

那只粉蓝小鸟又飞了回来,停在窗台上歪头看他。

他对着小鸟轻轻点头,喉间滚出一句只有自己听见的话:等阿爹。

三十三天外的动静刚歇,人间有熊部落的星象却起了异变。

少典蹲在草屋前,手心的汗把石斧柄都浸得滑溜溜的。

他望着天上那团绕着北斗七星旋转的紫电,耳中又传来妻子附宝的痛呼声——这一胎她怀了三年六个月,接生婆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族长!族里的巫医掀开门帘冲出来,额间的骨饰撞得叮当响,夫人要生了!

少典踉跄着扑进草屋。

附宝的汗浸透了麻席,她望着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指尖却还紧攥着床头的兽皮——那是她怀孕初期,少典猎到的第一头玄豹。阿典...她喘着气,突然笑了,我听见...有龙在说话。

话音未落,草屋内突然腾起异香。

那香不是草木的清苦,也不是兽类的腥膻,倒像星辰坠地时溅起的光,直往人肺腑里钻。

少典眼前一花,就见襁褓里的婴儿正蹬着小腿,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却在落地的瞬间睁开了眼——那是双比黑曜石还亮的眼睛,竟映着草屋梁上的八卦纹。

这...这是?巫医颤抖着去抱婴儿,却被一股温热的气劲轻轻推开。

婴儿的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竟准确无误地攥住少典的食指,力道大得让他倒抽冷气。

好个有熊氏的儿郎。

清越的道音自天而降。

广成子踏着青莲落在草屋前,玉虚宫的法袍被山风掀起,袖中三宝玉如意隐隐发光。

他望着草屋内的紫电星芒,又看了眼婴儿额间那抹与先天八卦同频的微光,嘴角终于露出笑意——元始天尊昨日传讯,说有熊部落将生主杀伐、定乾坤的天命之子,果然不假。

少典抱着婴儿冲出来,麻布衣襟还沾着血。

他见广成子的道袍上绣着玉清徽记,慌忙要跪,却被一道柔劲托住。上仙...他声音发颤,这孩子...可是有什么异数?

他本就是异数。广成子伸手,婴儿竟主动扑进他怀里。

小家伙的手指在他花白的胡须上一抓,竟扯下三根,疼得他倒吸冷气,却又忍不住笑出声,天生反骨,抓龙须、拔仙须,日后怕不是要翻覆天地。他屈指在婴儿眉心一点,一道清光没入,就叫轩辕吧——轩者,车也;辕者,衡也,取定鼎天下之意。

少典望着广成子怀中的婴儿。

轩辕正踢着腿,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刚才扯下的胡须还攥在小拳头里,沾着口水亮晶晶的。

他突然想起附宝怀孕时总说梦见北斗七星落进自己怀里,想起族里的老巫说星主降世,必主杀伐,此刻再看广成子郑重的神情,终于确信——有熊氏的儿郎,怕是要替人族趟出条血路来。

上仙可要带他走?少典喉结滚动。

广成子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娃娃。

轩辕正抓着他的道纹往嘴里塞,口水把玉清徽记都洇湿了。

他忽然想起元始天尊的话:此子以杀证道,需得有人在旁引其气机,导其正途。当下便将轩辕轻轻放回少典怀中,袖中取出一枚刻着玉虚二字的小玉牌,待他三岁能言,我自会来接。

草屋前的紫电不知何时散了,只余满天星斗明明灭灭。

轩辕突然扭头看向东方,小手指着云间某处咯咯直笑。

少典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天际有九道龙影掠过,龙辇上的珠箔闪了闪,像有人在云端回望人间。

广成子望着那龙影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眼轩辕。

小家伙的眼睛里还映着星芒,可那抹属于杀伐的锐光,已悄悄爬上了眼底。

他抚了抚被扯疼的胡须,心里忽然有了计较——这小娃娃日后怕是要搅得六界不宁,倒不如趁现在,先教他认认玉虚宫的药圃,看看能不能磨磨那身棱角。

是夜,有熊部落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

少典抱着轩辕坐在石墩上,听族里的老巫唱诵古老的歌谣。

轩辕抓着他的耳垂,忽然清晰地吐出两个字:阿爹。

少典的眼泪刷地落下来。

他望着怀里暖乎乎的小身子,又想起广成子临走时说的三岁来接,突然觉得这三年六个月的等待,原是天道在替人族养精蓄锐——等轩辕长大,等他学会握剑,等他明白何为杀、何为仁...或许那时候,人间又会是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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