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鸿钧讲道收徒啦
青衫童子拂尘轻振,殿中百八十个蒲团便各自泛起微光。
干玉望着脚边那团暖黄光晕,后颈微微发紧——方才被接引攥红的手腕还在发烫,可更烫的是掌心那片菩提叶,叶脉间竟渗出细密的灵液,在掌纹里汇作小水洼。
按光引就座。童子声线清泠,扫过干玉腰间七宝妙树时,睫毛颤了颤,道祖讲道,最忌心浮。
干玉攥紧菩提叶,拉着接引往光团里一站。
蒲团刚托住膝弯,便有股清润之气顺着脚底往上钻,直透灵根深处——这是专渡有缘人的道气,他前世当沙弥时在五台山古佛前闻过三百年檀香,也不及此刻半分通透。
道者,混沌初开之始...
清越道音裹着鸿蒙紫气撞进耳中,干玉瞳孔骤缩。
他看见眼前浮起无数金纹,有的像菩提叶脉,有的像西方裂谷里蔓延的石痕,更多的则是他从未见过的玄奥图录,正顺着道音的节奏往识海里钻。
灵根在泥土下疯狂舒展,每片新抽的叶子都在震动,仿佛要将道音译成树语。
师兄!接引突然攥住他手背。
干玉转头,见对方眼尾泛红,金漆袈裟下的法相若隐若现——是十二品莲台的虚影,正随着道音缓缓转动。
原来接引的道,是渡;而自己的道......他低头看向掌心的菩提叶,叶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准提二字,墨迹淡得像要化在光里。
殿中渐起响动。
女娲跪坐在左首第三席,素手执笔在龟甲上疾书,笔锋每落一次便颤三颤,指节早被磨得发白;她身侧伏羲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结着印诀,将龟甲上的字迹往识海里烙——太高深了,这等道法哪里是笔墨能记全的?
右侧妖族席上,帝俊揉着太阳穴直皱眉,金乌火在发间噼啪作响:这说的是啥?
比族里老凤凰讲的古还难懂。东皇太一回他个白眼,河图洛书在袖中乱颤,显然也在拼命消化;鲲鹏最不耐烦,尾巴在地上拍出闷响,突然瞥见干玉腰间的七宝妙树,瞳孔又缩成竖线——那树正随着道音绽放金光,每道金纹都和鸿钧道袍上的暗绣如出一辙。
道生一,一生二......鸿钧声音突然拔高,干玉只觉天灵盖嗡地炸开。
他看见自己的灵根在混沌中生长,盘古都还未开天,它便已抽了第一片芽;他看见接引的莲台在血海里沉浮,每片花瓣都沾着未渡尽的业火;他还看见自己化形那日,接引递来的那截柳枝上,竟缠着和此刻道音同频的韵律。
噗——女娲笔杆断了。
龟甲上最后一个字拖成墨团,她额头抵着龟甲直喘气,发间珠钗落了一地。
伏羲捡起她的笔,在自己掌心划拉,血珠混着墨汁,倒比龟甲上的更清晰几分。
干玉突然明白,为何后世说女娲造人时捏的泥人要沾她的血——原来这姑娘,早把自己的魂儿都揉进道里了。
三千年光阴在道音里不过刹那。
鸿钧话音未落,殿中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干玉摸着发疼的识海,见老子仍闭目端坐,太极图不知何时悬在头顶,阴阳鱼正缓缓吞噬散逸的道气;元始攥着盘古幡,幡面竟被道韵染出半片星河;通天最是活泼,正揪着元始的道袍下摆:师兄,方才那万法归宗的口诀你记下了吗?
道祖,老子突然开口,声线像浸过千年寒潭,方才讲有无相生,不知如何证得无的境界?
鸿钧抬眼,白须微动:证无需先忘有。
你掌中太极图能化阴阳,可敢先毁了它?
老子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太极图。
干玉看见那图上的阴阳鱼突然顿住,仿佛在等主人决断。
末了老子笑了,笑得像春雪初融:弟子明白。
后土从巫族席上站起,裙摆沾着未褪尽的冥土:道祖,俺们祖巫不修元神,这道......能成吗?她声音粗哑,可眼里亮得惊人,像极了干玉在西方裂谷见过的,岩浆里淬出来的宝石。
鸿钧抬手,一道青光没入她眉心:大道三千,各有通途。
你且看。后土猛然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竟有黄泉倒影——原来祖巫的道,在血脉里,在轮回中。
干玉喉头发紧。
他摸着腰间的七宝妙树,那树此刻温驯得像只猫,叶尖还沾着方才道韵凝成的露。道祖,他站起时膝盖发颤,弟子本是先天灵根,不知这草木之身......可还有证道之机?
鸿钧的目光扫过他,像春风扫过刚抽芽的菩提树:灵根化形,本就是逆天道而行。
你既能在混沌里活过开天,又能在紫霄宫坐这蒲团......他顿了顿,准提,你说呢?
干玉如遭雷击。
掌心的菩提叶啪地落在蒲团上,叶面上准提二字突然变得清晰如刀刻。
他转头看向接引,见对方也正盯着他,眼里有惊讶,有了然,更多的是——欢喜。
今日讲道止于此。鸿钧起身时,整座紫霄宫都跟着轻颤,千年后再来,当讲成圣之机。他话音刚落,身影便散作万点星光,连青衫童子都跟着消失了,只余下殿角那盏长明灯,还在微微摇晃。
准提道兄?接引的声音轻得像片云。
干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七宝妙树的金光正绕着接引的莲台打转,像久别重逢的旧识。
方才那蒲团......突然有人在身后唤。
干玉转头,见红云抱着重新收拾好的食盒站在殿门口,发梢还沾着方才被掀翻的灵茶渍,若不是你和接引道兄,我这笨手笨脚的,怕是要抢了道祖的清净。
干玉这才想起,方才他们冲去的最后两个座位,原是红云的。
他望着红云眼底的真诚,突然想起西方裂谷里那些他守夜时,红云悄悄送来的灵果——原来这看似木讷的人,早把善意藏在每个细节里了。
红云道兄,他笑着伸手,千年后讲道还早,可愿同我去洪荒转转?
我知一处山涧,灵茶比你这食盒里的,更香。
红云愣了愣,随即笑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好。
殿外的混沌不知何时散了些,露出一角青天。
干玉望着那抹蓝,又摸了摸腰间的七宝妙树——准提也好,干玉也罢,这洪荒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