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黄氏父子的分歧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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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牌关的夯土城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灰,墙头黄字大旗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黄滚银白的须梢。

他站在关前百步外的空地上,身后八百刀斧手列成方阵,三十辆囚车的木栏在残阳下投出密集的阴影,像一排张着嘴的巨兽。

马蹄声碎。

黄飞虎的坐骑最先踏破尘烟,玄色甲胄上还沾着穿云关的血渍,身后跟着黄飞彪、黄飞豹两兄弟,再往后是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三个儿子,最后是黄明、周纪、龙环、吴谦四员部将。

一行人在离黄滚二十步处勒住马,马蹄扬起的土粒落进黄滚的甲缝里,扎得生疼。

逆子!黄滚的声音像敲在冻铁上的锤,震得腰间虎符直晃,你可知罪?

黄飞虎翻身下马,玄甲在地上撞出闷响。

他抬头时,暮色正漫过父亲的眉骨,曾经教他握枪的那双手此刻攥着刀柄,指节白得发青。父亲,朝歌的摘星楼塌了。他声音发哑,贾氏坠楼前喊您的名字,说黄家世代忠良,不该死在昏君手里。

住口!黄滚挥刀指向他胸口,刀鞘上的铜环撞出脆响,你杀守将、反王命,还敢提忠良二字?他踢了踢脚边的囚车,现在下马受绑,随我回朝歌请罪——银须随着喘息乱颤,我黄滚就是跪到鹿台底下,也要保你个全尸!

黄飞虎的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他出征东夷,父亲在演武场拍他后背说我黄家的枪尖,要戳穿天下不公;三年前他献捷回朝,父亲在偏厅斟酒时说纣王虽骄,到底是成汤子孙;可就在上个月,他亲眼看着贾氏被费仲推下摘星楼,女儿黄氏被纣王逼得悬梁,红绸子晃得他眼疼。

父亲。他伸手按住腰间虎头枪的枪缨,您见过摘星楼的柱子吗?他声音突然轻了,像在说件陈年旧事,柱子上刻着永保成汤,可纣王在柱子下烧活人取乐。

儿不是反商,是反那昏君。

反商就是反君!黄滚的刀噌地出鞘半寸,刀锋映着暮色,割得黄飞虎眼皮发疼,你娘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教飞虎做忠臣,你现在要我怎么去见她?

老将军!黄明突然打马向前,枣红马的前蹄几乎蹭到黄滚的战靴,武成王反的是纣王,不是成汤!

您可知朝歌百姓怎么说?

商王贪酒色,比夏桀更毒三分!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刀疤,末将当年随武成王征北狄,这伤是替您挡的箭——如今您要拿忠良二字,把武成王往火坑里推?

放肆!黄滚挥刀劈向黄明左肩,刀风带起的气浪掀翻了他的头盔。

黄明在马背上侧滚,右手扣住腰间铁鞭,周纪、龙环、吴谦同时拨转马头,四柄兵器的寒光瞬间围住黄滚。

刀斧手们哗然向前,却被黄飞彪的方天画戟拦住:谁敢伤我叔父,先过我这关!

黄滚的刀尖停在黄明咽喉三寸处,能看见对方喉结上下滚动的弧度。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黄明还是个偷粮的小乞儿,是他捡回营里教刀枪。

此刻少年的脸早被岁月刻成沟壑,可眼里的火和当年一样——为了护主,敢把命往刀刃上撞。

都退下!黄滚暴喝一声,刀锋当啷插进土里。

他望着黄飞虎身后的家眷:黄天爵怀里还抱着那床贾氏绣的虎头被,黄天祥的小靴上沾着穿云关的血。

这些孩子,本该在将军府的暖阁里读书,现在却跟着造反。

你要我如何?他突然老了十岁,声音像漏风的破钟,难不成要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去投西岐?

黄明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黄滚马前:老将军明鉴!

末将有一计——您假装要解武成王回朝歌,引他入关,末将带刀斧手埋伏在后院,等进了关......他压低声音,末将保证,不伤老将军半分清誉。

黄滚眯起眼。

暮色里,黄明的耳尖泛红——这是他说谎时的老毛病。

当年偷喝他的酒,也是耳尖先红。好。他勒转马头,随我入关。马蹄声碾碎了地上的血渍,像碾碎什么东西的最后一丝希望。

界牌关的议事厅里,青铜钟挂在梁上,铜身被岁月磨得发亮。

黄滚伸手敲了敲钟钮,当的一声清响。

他转头看向黄明:刀斧手可齐了?

黄明摸着发红的耳尖,嘿嘿笑道:老将军,末将方才瞧了,后院的刀斧手才到一半...

轰!

议事厅后突然腾起火光,龙环举着火折子从偏门闪进来,吴谦扛着黄滚的帅印箱紧随其后:老将军,末将替您收了家私!

这帅印......他把箱子往桌上一墩,您带着去西岐,总比留在朝歌喂老鼠强。

黄滚望着窗外窜天的火苗,闻着焦糊的木料味,突然想起陈塘关李靖反商时,也是这般烧了帅府。

他的虎符当啷掉在地上,砸中龙环脚边的酒坛——坛里装的是他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要等黄飞虎五十岁时开坛的。

老将军。黄明走过来,伸手要扶他,被他甩开。纣王杀了武成王妻女,费仲要抄您满门,他指着窗外,您看那火——烧的是界牌关的粮草,也是您回朝歌的路。

黄滚盯着跳动的火苗,看见贾氏坠楼前的脸,看见黄飞虎小时候举着木枪喊爷爷看我,看见朝歌城墙上新贴的告示:黄滚通逆,诛九族。

他突然弯腰捡起虎符,虎符上的铜锈刺得掌心生疼——和当年送黄飞虎出征时一样疼。

备马。他扯下腰间的帅印,重重拍在桌上,点三千精锐,随我去西岐。

夜色渐浓时,界牌关的城门吱呀洞开。

黄滚骑着青骓马走在最前,银甲被火光照得发红;黄飞虎跟在左侧,玄甲上的血渍还未干透;后面是黄家子弟、四员部将,以及三千顶盔贯甲的士兵。

队伍扬起的尘烟里,黄字大旗仍在猎猎作响,只是旗角多了道焦痕,像被命运咬了一口。

汜水关的夯土城墙,已经在前方的夜色里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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