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的青铜门在王天身后合拢时,轮转王的玄铁甲叶正随着呼吸发出细碎的轻响。
他望着那扇刻满轮回纹的门扉,喉结动了动——帝君要闭关突破大罗金仙,这等大事本该由他这个主管日常事务的战将先理清后续安排。
轮战,你且说说。阎罗王的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圈,鬼火在笔锋明灭,帝君闭关后,阴间最紧要的缺漏是甚?
轮转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九环锁链——那是他当年镇压百万凶魂时留下的痕迹。忘川河。他突然开口,声线像破风的箭,幽冥日月虽定了天时,可忘川水潮涨时,仍有凶魂借水势冲击轮回道。
上回那只吞了七殿功德的水虺,若不是烛阴大人以混沌雷劈碎,怕是要掀了望乡台。
黑龙族。烛龙的声音从众人头顶降下,像冰川裂开的脆响。
众人抬头,只见那尊盘在鬼城穹顶的巨龙正缓缓舒展龙身,赤金龙鳞上还沾着未散的混沌雾气,龙族控水,尤其是黑龙一脉,天生能镇阴水。
当年盘古开天前,我与敖冥那老货赌酒,他说黑龙族若入阴间,能让忘川河潮退三尺。
轮转王的眼睛亮了。
他一步跨到烛龙盘踞的石柱下,玄铁甲撞出清响:烛阴大人既知黑龙族有此本事,何不早说?
早说?烛龙的龙尾扫过地面,在青石板上犁出深沟,当年阴间连个鬼城都没有,黑龙族来了喝风么?
如今有了日月,有了轮回道,有了望乡台——他忽然低头,赤金瞳孔映出轮转王腰间的九环锁链,你当敖冥那老匹夫是慈善的?
没好处的买卖,黑龙族能来?
阎罗王的判官笔啪地敲在掌心:好处自然有。他指尖点向窗外,忘川河的鬼雾正被月光滤成银纱,阴间的死气对龙族是毒,可轮回气呢?
黑龙族若替我们镇守水域,帝君的轮回气分他们三成——够不够?
烛龙的龙爪捏碎了半块石柱。够了。他甩了甩龙首,龙角上的星辰突然明灭,我这就传讯敖冥。
那老货要是不应,我便扒了他龙鳞下酒。
且慢。轮转王突然抬手,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帝君闭关前说要调整轮回道时辰表,这事儿得先与他通个气?
不必。阎罗王的鬼火笔在生死簿上划出一道墨痕,帝君最烦琐事。
当年他捏出孟婆汤时,不也没问我们爱喝甜的还是苦的?
众人哄笑间,烛龙的龙爪已按在虚空。
他喉咙里滚出一段晦涩的龙吟,原本混沌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黑缝,几缕龙威如刀割般刺进鬼城——那是黑龙族的传讯印记。
同一时刻,混沌深处的黑龙渊。
敖冥正盘在万年玄冰上打盹,龙腹下压着三颗还未孵化的龙蛋。
突然,他的龙鳞根根倒竖,头顶的传讯印记炸成血花。哪个不长眼的——他刚骂出口,便闻见了那缕熟悉的混沌雷气。
是烛阴那老东西。敖冥的龙须剧烈抖动,龙尾轰地拍碎玄冰,三颗龙蛋骨碌碌滚进冰潭,他找我能有甚事?
难不成当年赌酒输的十坛混沌酿,他要赖账?
但当他听完传讯内容,黑龙渊的玄冰突然全部炸裂。
敖冥的龙身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龙鳞泛着幽光,每一片都刻着镇压阴水的古纹。轮回气?
三成?他的龙啸震得混沌乱流倒卷,老东西,你倒是会挑时候!
他转身看向龙渊深处,那里有数万黑龙正蜷缩在冰缝里——自龙汉初劫后,龙族式微,黑龙一脉更是只能龟缩在混沌角落。
敖冥的龙爪按在胸口,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是当年被祖龙抽的龙筋留下的。走!他吼道,龙尾卷起亿万股黑龙,去阴间!
给我把忘川河的水,镇成一面镜子!
而此时的阳间,妖皇宫的梧桐树上,帝俊正捏碎了第三只玉杯。
黑龙族进驻阴间?他的金乌法相在身后显化,三足金乌的火焰将整座宫殿映成赤金,那是龙族的余孽!
他们去阴间,当本帝的阳间是摆设?
旁边的少昊缩了缩脖子。
他望着帝俊发间晃动的河图洛书,轻声道:陛下,黑龙族不过是去镇守水域...
住口!帝俊的指尖划过少昊的咽喉,金焰在两人间游走,当年龙汉初劫,龙族、凤族、麒麟族争得头破血流,最后便宜了谁?他突然笑了,金乌火焰却更盛,是鸿钧那老东西,是那些躲在紫霄宫的圣人!
本帝偏要让妖族成为这天地间最盛的族类——阳间,得姓妖!
少昊的后背浸出冷汗。
他知道帝俊动了真怒——三百年前,帝俊带着妖族从北冥打到南荒,杀得万族臣服;三百年后,妖族的疆域已覆盖九成阳间,可帝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陛下可是在忧心......传承?少昊试探着开口。
帝俊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殿外的扶桑树,那是羲和用太阳星火种下的,此刻正有九只小金乌在枝头扑腾。妖族虽盛,可本帝与羲和至今没有子嗣。他的声音放轻了些,金乌火焰也收敛成暖黄,那些老臣私下里说,若无嫡子,百年后妖族恐生内乱......
少昊眼睛一亮:陛下与羲和娘娘情深,若能有个小殿下......
所以本帝要娶羲和。帝俊转身,河图洛书的光华映在他脸上,当年她化形时,本帝便应下要给她一场天地为媒的婚礼。
如今妖族需要传承,她需要名份,正好。他指尖点向少昊,去请娲皇。
羲和那性子,本帝说不动,得娲皇帮忙。
女娲接到帝俊的传讯时,正蹲在娲皇宫的泥潭边捏泥人。
她望着掌心未完工的小人,指尖的造化之力突然乱了——羲和是太阳星火灵化形,性如烈火却又孤高;帝俊是妖族之帝,野心如渊却又深情。
这两人的婚事,怎么看都像金乌扑火。
娲皇?侍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妖皇宫的使者在宫外候着。
女娲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身上的五彩霞衣扫过泥潭,那些未完工的泥人突然有了呼吸。去太阳星。她对侍女道,替我备三株扶桑花,两坛太初露。
太阳星的金焰裹着热浪扑来时,女娲的五彩霞衣自动泛起防御光罩。
她抬头,只见羲和正端坐在太阳星核前,三千青丝如赤焰翻涌,连坐的莲台都是用太阳金晶铸的。
娲皇怎得闲到我这热地方?羲和的声音像融化的金铁,带着三分暖意七分疏离。
女娲将扶桑花和太初露放在莲台前。帝俊托我来......她顿了顿,说亲。
羲和的发丝突然炸成火焰。
她霍然站起,莲台咔地裂开一道缝:他要娶我?
是。女娲直视着羲和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的金焰比太阳星核更炽烈,他说,妖族需要传承,你需要名份,而他......
够了。羲和转身背对着她,赤焰般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半张脸。
太阳星的金焰突然剧烈翻涌,远处的扶桑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女娲望着那道赤焰般的背影,突然想起当年在紫霄宫听道时,羲和总爱蹲在角落看太阳星的星图。
那时的她,发丝还没现在这么红,眼睛里也没有这么盛的火。
娲皇且回罢。羲和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金焰里的灰,三日后,我自会给帝俊答复。
女娲离开太阳星时,回头望了一眼。
那团赤焰仍站在星核前,像一株长在太阳里的花,既灼人,又让人心惊。
她知道,这答复不仅关系着帝俊与羲和的婚事,更像一根线头,轻轻一扯,便会带出天地间无数因果。
而此刻的阴间,幽冥日月仍在缓缓转动。
王天坐在阎罗殿的蒲团上,轮回纹在他周身流转如活物。
他能感觉到,大罗金仙的门槛已近在咫尺——只是他不知道,当他突破的那一刻,阳间的一场大婚,正随着羲和的沉默,在天地间酝酿着滚滚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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