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边的风裹着混沌气灌进鸿钧道袍，他跪坐在沙滩上，指节深深掐进沙砾里。
方才那道金色手指碾碎天道法则时的触感还残留在识海——不是被斩断，而是像拿钝刀割开活肉，每一丝法则断裂都疼得他神魂发颤。
道祖这是被人打了？
清越的笑声像片柳叶飘过来。
鸿钧脊背微僵，转头便见杨眉倚着棵不知何时出现的柳树，指尖夹着片翠生生的柳叶，正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
他的道袍是极淡的青，与身后柳枝融成一片，若不是那抹笑意太鲜活，倒像要化进夜色里。
你来得正好。鸿钧撑着地面站起，袖中残留在掌心的沙粒硌得生疼。
他望着杨眉腰间那串随动作轻响的柳木念珠——那是混沌初开时，杨眉用自己一根肋骨所化，能绞碎三千法则。我需要你帮我对付一个人。
杨眉的柳叶停在唇边。
他歪头看鸿钧，眼尾微挑：能让道祖开口求助，这人物倒金贵。
对规则免疫的存在。鸿钧喉头滚动，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他捏碎造化玉蝶道纹时，就像凡人撕张草纸。
方才那道金手指...他抬手比划了个三寸的距离，悬在我头顶三寸，天道三千法则缠上去，竟连半刻都撑不住。
杨眉的柳叶啪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鸿钧发颤的指尖，忽然低笑出声：有意思。
能让天道法则失效的，要么是混沌里没被规矩框住的老怪物，要么...他目光扫过金海深处翻涌的混沌气，要么是从更上边来的。
鸿钧攥紧了道袍下摆。
他想起王天收走造化玉蝶残片时的神情——那笑容太淡，却像把淬毒的刀，轻轻一挑就能划开天道的面皮。方才若不是洪荒世界的本源之力反哺，我这条命...他顿了顿，怕要交代在那金手指下。
杨眉忽然站直了。
他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卷来的柳叶，指腹摩挲着叶纹：所以道祖的打算？
封印。鸿钧从袖中取出半块残玉，正是方才王天留下的造化玉蝶碎片。
道纹在玉中挣扎，像被困住的活物，用这残片做引，借紫霄宫的三千雷火阵，再加上你我二人的本源。他抬眼时，眸中闪过狠厉，五成把握。
五成？杨眉的手指骤然收紧，柳叶在掌心碎成绿汁。
他盯着鸿钧，眼底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道祖当我是那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
五成把握，意味着我有五成可能被反噬成渣。他忽然笑了，指尖弹开掌心里的碎叶，你可知当年我在混沌里被三千魔神围杀，活下来的把握是六成？
鸿钧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当然知道——杨眉能活到现在，靠的从来不是莽撞。三成。他突然开口，若你肯应，我分你三成天道权柄。
道祖当我缺那劳什子权柄？杨眉嗤笑一声，转身便要走。
柳枝在他身后簌簌作响，我这条命在混沌里滚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个五成把握把命搭进去？
不值。
等等。鸿钧往前踏了一步，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说洪荒该换规矩了。他望着血狱城方向，那里的鬼气不知何时淡了许多，你我都清楚，规矩变了，第一个被碾碎的就是站在规矩顶端的人。
杨眉的脚步顿住。
他背对着鸿钧，声音低了些：你我都活了这么久，该明白有些坎儿，是要等它自己过去的。他抬手一招，身后柳树突然抽出一根枝条，卷着他往天际飞去，若那尊真要掀桌子，你我现在跳上去，不过是多两块碎木片罢了。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里。
鸿钧望着杨眉离去的方向，喉间泛起腥甜。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造化玉蝶残片，道纹仍在疯狂挣扎，像在提醒他方才那道金色通道闭合时，混沌深处那道与王天相似的笑意——原来不止一个。
海风卷着混沌气扑在脸上，他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后土站在不远处，后土印在她胸前发烫，轮回纹路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道祖。后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轮回要醒了。
鸿钧望着她手中的后土印，突然想起王天临走前说的洪荒该换规矩。
他摸了摸袖中残片，又看了看混沌深处那团越来越浓的雾气——杨眉不肯联手，可他还有紫霄宫的雷火阵，还有三千红尘客，还有
后土。他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道祖的沉稳，明日让轮转王带话，三日后紫霄宫讲道，着洪荒所有金仙以上修士来听。
后土点头离去后，鸿钧独自站在金海边。
夜色更深了，混沌气却越聚越浓，像团巨大的眼睛，正透过云层望着他。
他望着自己的影子被混沌气拉长，忽然笑了——五成把握不够，那就再攒些筹码。
毕竟...
规矩要变，总得有人先把旧规矩的柱子砸松些。他轻声说，袖中造化玉蝶的道纹突然剧烈震动，在他掌心烙下一道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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