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谷金殿的赤金雾气里,十太子指尖金焰跳动如活物,正沿着地面刻好的太阳纹路游走。
他脚边散落着九枚青铜灯盏,每盏灯芯都缠着一缕人族孩童的胎发——这是三日前他让巫支祁从东海边村落里取来的,要最干净的,还没沾过红尘浊气的。
太子,水妖已在青丘山布下困龙阵。巫支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鳞片上还沾着东海的咸腥水汽。
他腰间那枚金乌翎羽腰牌被攥得发烫,指节因用力泛白,截教多宝那厮在青丘立了三才碑,怕是要...
怕什么?十太子头也不回,金焰突然暴涨三寸,将最后一枚灯盏的灯芯点燃。
九道赤金火柱拔地而起,在殿顶凝成一轮缩小版的太阳,困龙阵锁的是水脉,三才碑镇的是山灵,等水脉炸了,山灵自乱,他那破碑连自己都保不住。
他转身时,金纹法袍猎猎作响,眼底的小太阳几乎要烧穿巫支祁的魂魄:去东海盯着,等我这里法诀成了,你便引动水妖凿穿海底暗河——记住,要让洪水先淹了陈塘关。
巫支祁喉头动了动,最终只应了声是。
他化作青芒窜向云端时,听见身后传来十太子低哑的呢喃:父帝,当年你用本命金焰护妖族周全,今日我便用这太阳精火......烧出一条活路。
陈塘关的晨雾还未散尽,村头老槐树下,张猎户正给小儿子系紧围兜。等阿爹打完猎,给你带野兔腿。他蹲下身,用粗粝的手指刮了刮孩子冻红的鼻尖。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海...海在翻!晒鱼干的老妇尖叫着指向东方。
原本平静的海面像被一只巨手搅动,浪头先是蜷成墨绿色的漩涡,接着轰地炸开,数丈高的水墙裹着碎船板、断渔网,铺天盖地压向村落。
张猎户抱起儿子就跑,可洪水来得比他的腿还快。
冰凉的海水灌进裤管时,他看见隔壁王婶被房梁砸中,挣扎着将怀里的女娃推向高处;看见李秀才举着半卷《神农百草经》,试图用门板当船,却被浪头卷走;最让他心悸的是村后的功德台,那尊刻着圣人护佑的石碑正被洪水冲得摇晃,红漆写的人族永昌几个字,正随着水纹一点点剥落。
噗——十太子喷出一口金血,却笑出了声。
他面前的九盏灯已烧得只剩焦黑灯座,殿顶那轮小太阳正疯狂吸收着远方传来的水元气。成了。他抹了抹嘴角的金血,法诀掐得更快,再涨三尺,功德台的根基就松了......
大胆!
一道清越道音撕裂天际。
老子的太极图当先落下,黑白阴阳鱼在水面游弋,所过之处洪水自动分开;元始天尊的盘古幡紧随其后,幡面一展,便有开天剑意劈开水墙;准提道人的七宝妙树洒下金色菩提叶,每片叶子都化作堤坝,拦住溃堤的洪流。
王天站在云端,玄色道袍被风浪掀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下方被洪水泡得只剩屋顶的村落,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好个金乌太子。他指尖掐诀,身后突然涌出大片青木,树根如钢鞭般扎进地底,树干迅速生长成密不透风的林墙,将最后一股洪水截在离陈塘关三里外。
但这远远不够。
他望着水面上漂浮的草席、断钗、还沾着奶渍的小布兜,眼底的墨色愈发浓重。圣人能镇水脉,能救活人,可这因果......他突然转头望向东方,那里有若有若无的太阳精火气息,总得有人来偿。
地府的幽冥鬼火在身后渐远,王天的身影已出现在灌江口。
这里的水妖正举着鱼叉欢呼,为首的黑鳞妖刚喊出太子威武,就被一道青芒贯胸——那是王天袖中飞出的青木剑。
巫支祁。王天落在水潭中央,脚下的水面却纹丝不动,你可知,陈塘关有个三岁的女娃,临死前还攥着半块桂花糖?
水潭突然沸腾。
巫支祁从潭底窜出,手中的九节镔铁棍带起千重水浪:王大人既然知道是我,何必多问!他眼底闪过挣扎,太子他......
我问的是你。王天的声音冷得像九幽玄冰。
他抬手一抓,整片灌江口的水妖突然凝固,连巫支祁的铁棍都停在半空。你护了他三百年,可他护的是妖族,还是他自己的执念?
巫支祁的鳞片咔咔裂开几道缝,这是水猿妖王动了真怒的征兆。
但下一刻,他突然泄了力——王天的指尖点在他眉心,搜魂术如潮水般涌进识海。
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十太子冻成冰碴的小模样、残页上腐臭的道纹、金殿里烧穿功德台的誓言......当看到十太子捏碎残页时,王天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道纹的气息,分明带着几分......
是业火余烬。王天松开手,巫支祁如破布般摔进潭里。
他望着东方汤谷方向,玄色道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能让十太子短时间内进阶准圣,还能遮掩天机......
远处汤谷,十太子正仰头望着被圣人法宝劈开的云层。
他舔了舔嘴角未干的金血,从袖中摸出最后半片残页——刚才搜魂时,他特意留了一手。
残页上的道纹突然蠕动起来,在他掌心拼出一行小字:很好,他开始怀疑了。
王天站在云端,望着汤谷方向翻涌的金雾,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混沌见过的那团业火。金乌太子的太阳精火里,怎么会有业火的味道?他低声自语,袖中青木剑突然发出嗡鸣,更怪的是......他何时有了准圣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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