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外的祥云被仙驾犁出一道道金痕,南天门的守将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自卯时初刻起,青鸾驮着的九曜星君、金乌拉着的二十八宿、甚至连向来避世的五方五老都驾着霞光来了。
玉阶下的仙乐越奏越急,丹墀前的金炉里,龙涎香混着蟠桃的甜香直往人鼻尖钻。
太清圣人到——
通报声惊得殿角的彩凤扑棱起翅。
老子骑着青牛踏云而来,雪白的道袍在风中翻卷如浪,眉心间的太极图若隐若现。
他抬眼望了望殿门上方万仙来朝的鎏金匾额,指尖在牛背上轻轻一叩,青牛便停在丹墀前。
见过天帝。他抚须向高座行礼,目光扫过满殿堆成小山的蟠桃,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九千年一熟的蟠桃本是天庭镇库之宝,今日竟摘了十筐有余。
元始圣人到——
九龙辇的金鳞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元始天尊端坐在辇中,玄色道冠上的玉清印微微发烫。
他刚下辇便嗅出空气中的不对:这香气......话未说完,便见瑶池从昊天身侧站起,广袖轻扬间,满殿蟠桃的甜香骤然浓烈三分。
今日是瑶池寿辰,劳各位道兄赏光。昊天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手指虚虚按在御案上——那里压着半卷染了龙气的请帖,正是前日命金乌传下去的。
殿中忽然静得能听见仙露滴入玉盏的脆响。
好个寿辰。通天教主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黑莲法座托着他自殿外飘来,身后跟着的截教弟子刚跨进门槛便被他袖风一卷送了回去,吾等应的是天庭要事,可不是来给女仙贺寿的。他目光扫过满席的琼浆玉液,忽然冷笑一声,九千年蟠桃?
当吾等是没见过世面的散修?
女娲的彩凤在殿梁上转了半圈,她扶着鬓间的金步摇轻叹:前日玄鸟传信,只说天庭有大事相商......话音未落,便见接引与准提并肩进来。
接引的十二品金莲沾着西方的沙粒,准提手里还提着半串未串完的念珠。
阿弥陀佛。接引合掌,我二人闻说天庭欲论洪荒气运,特带了西方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功德金砂来...
够了!元始天尊突然拂袖,道袍带起的罡风将案上的蟠桃掀得滚了满地,昊天!
你当圣人是三岁孩童?
以天庭大事为名诓我等前来,实则是为女仙贺寿?他指尖点向御案,玉清印的光华如刀般劈在万仙来朝匾上,这匾,你配挂么?
老子的太极图在头顶缓缓旋转,将元始的怒气化去三分:道兄且息怒。他转向昊天,目光如烛火般扫过对方发间流转的帝星,天帝若有难处,直说便是。
昊天的指尖在御案下掐出了月牙印。
他早算到圣人会动怒,却没算到元始会当场发作。
瑶池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袖中蟠桃玉符的热度透过锦缎传来——那是道祖童子前日送来的贺礼,此刻正烫得他心口发疼。
罢了。通天甩袖转身,黑莲法座在地面碾出半寸深的痕迹,这宴,不凑也罢。他话音未落,殿外便刮起一阵腥风,截教的随侍七仙不知何时已候在门外,法诀掐动间竟将整座凌霄殿的灵气抽走三分。
女娲抚了抚耳畔的玄鸟坠,向昊天福了福身:今日确是我疏忽了。她转身时,鬓间金步摇上的珍珠簌簌落在丹墀上,下次若有正事,再传信与我。
接引与准提对视一眼,准提当先笑道:我二人还要回西方点化沙弥,这便告辞了。接引的金莲在殿中划出一道金光,竟将满地蟠桃的果香都卷走了。
老子望着空荡荡的席位,青牛在他脚边低鸣一声。
他最后看了昊天一眼,摇了摇头:善自为之。说罢便驾着青牛往三十三天外去了,只余一缕紫气在殿中盘旋不去。
凌霄殿的仙乐不知何时停了。
金童玉女僵在原地,捧着未奉出的仙酿,连殿角的彩凤都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昊天望着满地狼藉的蟠桃,忽然笑了——帝星的光芒比方才更盛了三分,那些圣人虽走了,可方才那一番动静,早将他们的气运波动留在了这殿里。
收了吧。他对瑶池说,声音里没了半分尴尬,明日备些补礼,送到各位圣人宫中。
瑶池望着他发间流转的帝星,忽然明白前日道祖童子送来的玉符是什么意思了。
她拾起一枚滚到脚边的蟠桃,果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龙气——原来昊天要的从来不是圣人的捧场,而是借他们动怒时外泄的气运,为天庭筑基。
紫霄宫的云气是灰色的。
鸿钧盘坐在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处,面前的造化玉蝶裂开了三道细纹,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暗红的血珠。
他望着昊天跪在脚下哭诉圣人轻慢天庭,群仙不服管教,眼底的不耐烦几乎要凝成实质。
退下吧。他挥了挥手,昊天身上的龙气突然一滞,竟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飘出了宫门外。
鸿钧望着自己半透明的躯体——开天留下的伤势至今未愈,天道的排斥如钝刀割肉,每多待一刻,他便觉得有千万根钢针刺进魂魄。
人族......他盯着玉蝶上的气运图,五分之三的人族气运像团跳动的火,当年盘古开天,人族承天地灵秀,这气运......他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气运图,玉蝶的裂痕便又深了一分,疼得他闷哼一声。
急不得。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先让封神劫起,让三教相争,等人族气运乱了......他抚上玉蝶,裂痕里的血珠突然凝成一颗丹丸,那时,天道便是我的药引。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谢了一茬又一茬。
王天坐在往生殿的门槛上,青铜镜在膝头微微发烫。
镜面里,三十三重天的方向正有三道流光飞过——太清的紫气、玉清的清光、上清的玄气,正是三清往紫霄宫去的痕迹。
封神劫要起了。他低声说,袖中半块青铜镜突然震了震,映出紫霄宫中鸿钧扭曲的面容。
烛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巫神位面的传送阵已备好。
王天站起身,镜中三清的流光突然转了方向,直往紫霄宫深处扎去。
他望着镜中越来越浓的紫气,指尖轻轻叩了叩镜面:鸿钧要动人族,三清要谋封神......他转身走向传送阵,衣摆扫过满地的彼岸花,看来,该去看看那些古巫血脉了。
往生殿的门在他身后合拢,青铜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镜面里,紫霄宫的云气突然翻涌如沸,隐约能听见玉清印的轰鸣——三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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