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阳光将战场染成金白二色。
石中刻指尖的灰雾顺着石剑窜动,石化的菩提木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每道纹路里都渗出石道特有的沉郁气机——这是他在蓬莱海边观潮十年,又在不周山脚悟石百年,才凝练出的道之雏形。
佛主,接这招。他话音未落,石剑已裹挟着破风尖啸劈下。
药师佛的袈裟无风自动,原本温润的眉眼此刻绷成冷硬的线。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石剑里的道意:不是普通的杀伐,而是要将他的道基一并碾碎。好个刻道!他低喝一声,左手结的大日如来印突然爆亮,十二朵金色莲花从脚下腾起,层层叠叠在头顶结成防御阵。
莲花瓣上的梵文泛着鎏金光泽,每片花瓣都流转着西方教特有的慈悲气韵,却在此时凝成最锋利的盾。
石剑与莲花阵相撞的刹那,天地间响起金石交鸣般的轰鸣。
石中刻的青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望着那被石剑劈开半片的莲花阵,眼底闪过满意的光——这招果然比他在落星崖试招时更凌厉三分。
药师佛的嘴角溢出半丝血沫。
他能感觉到莲花阵的灵性在消退,那些梵文正被石道的气息腐蚀成碎金。蓬莱外门首座?他冷笑一声,右手突然按在胸前佛珠上,你当贫僧真没带压箱底的手段?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颤。
石中刻的瞳孔微缩——他分明记得这战场是自己用刻道加固过的,此刻却有暗青色魔气从地底渗出。
药师佛的袈裟翻卷,露出颈间一串黑檀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狰狞修罗像:此乃血河老祖当年所赠,每颗珠子里都锁着一位大罗境魔修的残魂。他指尖弹出三颗佛珠,便用他们的血,洗你这刻道的傲气!
石中刻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腰间刻刀。
那是他用不周山巅的玄铁刻成,刀身布满细密的刻痕,每道都是他领悟刻道时留下的印记。魔修残魂?他低笑一声,刻刀突然插入地面,某这刻道,连混沌初开的顽石都能刻出灵智,何况几个残魂?
大地应声龟裂。
灰黑色的石纹如活物般顺着魔气蔓延的方向攀爬,所过之处,黑檀佛珠上的修罗像瞬间石化,连带着那三道魔修残魂都凝成了石俑。
药师佛的脸色骤变,他刚要召回佛珠,却见石纹已缠上他的脚踝——地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像张巨网要将他整个人封进石棺。
好个磐石刻道!药师佛咬碎一口银牙,双手猛然结出三界法印。
法印中心浮现金、银、青三色光团,分别代表天界、地府、人间。
三色光团相撞的刹那,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浪,竟将缠在他身上的石纹震得粉碎。
他借机向后暴退百丈,袈裟下摆被石屑划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
石中刻却不追。
他望着药师佛狼狈的模样,指腹摩挲着刻刀刀背——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之前在藏经阁翻到的《洪荒斗法录》里写过,大罗境对决,最忌急功近利。
他要一步步逼出药师佛的底牌,再用石道将其一一碾碎。
看来佛主还藏着后手。他踏前一步,脚下的石板应声碎裂,某便陪你再玩几招。
药师佛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望着石中刻从容的模样,突然想起西方教大梵天说过的话:蓬莱那些外门修士,最擅以弱胜强。此刻他终于信了——这个看起来清瘦的青袍修士,分明比他见过的所有大罗境都更懂如何掌控战场节奏。
既然如此...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眉心浮现出一枚金色法轮,贫僧便让你见见,什么是西方教镇教神通。
法轮转动的刹那,三个巨大的世界虚影从他背后浮现:最上方是琉璃世界,金瓦玉阶间遍开九品莲;中间是娑婆世界,烟火人间里飘着饭香;最下方是阿鼻地狱,赤焰岩浆中浮着骷髅。
三个世界同时压下,空气被挤压出尖锐的爆鸣,连虚空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石中刻的发丝被气流吹得根根竖起。
他能感觉到那三个世界里蕴含的法则之力——琉璃世界的清净、娑婆世界的烟火、阿鼻地狱的业火,竟被药师佛完美融合成镇压万物的巨力。好手段。他低声赞叹,左手按在胸口,但某的石道,本就是要镇压天地万物。
话音未落,他的皮肤开始泛起青灰色。
先是手背,接着是脖颈,最后连眼白都染成了石质的浑浊。
这是他新悟的石身境界——将肉身与石道彻底融合,虽失了灵动,却得了万石不摧的肉身。
去!他大喝一声,右拳猛然砸向地面。
地动山摇。
一座笼罩着灰雾的远古神山从地底升起,山体上布满混沌初开时的古老符文,每道符文都在诉说着岁月的厚重。
神山与三个世界虚影相撞的瞬间,琉璃世界的金瓦碎成星屑,娑婆世界的烟火被震散,阿鼻地狱的岩浆倒灌回虚空。
药师佛的法轮应声碎裂,他踉跄着退后三步,喉间腥甜翻涌,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金血。
那血珠落在地上,竟在石板上烧出三个焦黑的窟窿——这是西方教修士的本命精血,含着佛道本源。
石中刻的石身开始剥落,露出下方完好无损的肉身。
他望着药师佛惨白的脸,弯腰拾起地上的刻刀:佛主,这招可还使得?
药师佛刚要开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闷响。
他转头望去,只见方才被石化的菩提树残骸不知何时凝成了一尊石人,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他走来,石质的拳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石中刻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望着那尊石人,指尖的刻刀轻轻颤动——这是他在炼化菩提树时埋下的后手,此刻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石人踏碎满地残石的闷响撞进耳膜时,药师佛的瞳孔正映着那尊石质躯体扬起的拳头——石纹在拳面流转如活物,连空气都被挤压出刺耳的尖啸。
他喉间的金血还未完全咽下,后背却先绷成一张弓,袈裟下的手指在袖中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琉璃金身!他低喝声破风,周身突然腾起十二丈金芒。
那金光比之前的莲花阵更凝实三分,表面浮起细密的梵文,竟将整个人裹成半透明的琉璃法相。
石拳与金身相撞的刹那,天地间炸开一声闷雷,药师佛的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腰腹却如弯弓般向后折去,直到脊椎抵上后方那尊被轰碎的法轮残片,才勉强止住倒飞之势。
石中刻的拇指在刻刀刀背轻轻一叩。
他能清晰感知到石人传来的反馈:这一拳虽将药师佛砸得气血翻涌,却未能撼动其道基——琉璃金身果然名不虚传。
他望着药师佛胸前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纹,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西方教总说慈悲为怀,倒把防御神通练得比杀招还狠。
你以为仅凭一具死物就能困我?药师佛抹去嘴角金血,琉璃金身表面的梵文突然逆着法轮方向转动。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的狠劲,这金身融了我三百年修持,便是大罗境的先天灵宝砸上来,也得留个印子!话音未落,石人已再次冲至,石质双臂如巨杵般交叉着砸下。
这一次药师佛没有退。
他双手结出不动明王印,金身表面的金光骤然收缩,竟在胸前凝成一面半透明的琉璃盾。
石臂与盾相撞的瞬间,金盾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石人双臂也崩落大块碎石——但两者都未停手。
石人第二击紧跟着砸下,第三击、第四击如暴雨倾盆;药师佛的盾碎了又凝,凝了又碎,每一次重组都要呕出半口金血,染得金身表面红金交缠。
够狠。石中刻望着战场,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刻刀。
他本以为药师佛会在第三击时退避,却不想这佛主竟以伤换伤,硬是要试试石人的极限。看来西方教的骄子,骨头比想象中硬。他轻声呢喃,目光扫过石人逐渐残缺的双腿——那是方才硬接琉璃盾时震碎的。
第十三次碰撞来得比前几次更猛。
石人的右拳直接贯穿了药师佛新凝的金盾,重重砸在其心口。
药师佛的金身咔嚓一声裂开三道指宽的缝隙,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飞出去三十丈,撞在后方的石壁上。
碎石簌簌落下时,他倚着石壁缓缓滑坐,左手死死攥住心口的佛珠,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袈裟上,晕开朵朵妖异的红花。
石人拖着残腿一步步逼近,石质的头颅转向石中刻的方向——那是在等待主人的指令。
石中刻却没有动。
他望着药师佛低垂的眼睫,忽然想起《洪荒斗法录》里的另一句话:最危险的猎物,往往在装死。于是他屈指弹了弹刻刀,刀身嗡鸣间,石人突然加速,石拳带着破空声直取药师佛面门。
呵......濒死的喘息混着血沫从药师佛喉间溢出。
他抬头时,眼尾的金纹已褪成淡金色,却在看见石拳的刹那,突然爆发出一声清啸。
那啸声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他右手猛然撕开胸前袈裟,露出心口处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色法印——那是西方教大梵天亲赐的燃灯印,可燃烧三成功德换一瞬爆发。
石中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药师佛硬接十三击——这佛主从一开始就在等,等石人耗尽力量,等自己放松警惕。糟糕!他念头刚起,便见那法印化作金焰,将药师佛整个人包裹。
琉璃金身的裂痕在火焰中迅速愈合,甚至比之前更亮三分。
石拳砸下的瞬间,药师佛突然抬手,掌心托着的金焰竟将石拳熔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噗!石中刻闷哼一声,捂住心口——他与石人有魂契相连,石人受损,他也受了反噬。
待他再抬头时,药师佛已踉跄着站起身,金身表面的金焰正缓缓熄灭,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的手掌。
那双手的指骨几乎全碎,却仍死死攥着半枚燃烧的法印残片。
贫僧......还没输。药师佛的声音轻得像游丝,可眼底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西方教的儿郎,纵死......也要站着。
石中刻望着他,忽然笑了。
他擦去嘴角的血,将刻刀收入腰间:好个站着的佛主。说着便要举步上前,却在此时听见虚空里传来一丝异响——像是青竹扫过水面的轻响,又像是某种熟悉的梵唱被风卷散。
他脚步一顿,抬头望向战场上方的天空。
那里,原本湛蓝的天际正泛起一丝极淡的青芒,像有人在虚空中划了道若隐若现的线。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