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古的玄色广袖在混沌气流中猎猎作响，水镜中石棺消失的画面像根烧红的铁钎，正往他识海最深处猛扎。
他猛然捏碎案几上的青玉镇纸，碎屑混着幽蓝血珠簌簌落在云纹地毯上——那是他以混沌灵玉祭炼千年的本命法器，此刻竟连疼都觉不出。
本源一击被吞......他踉跄着扶住鎏金烛台，烛火映得面容忽明忽暗，那口石棺......那具躯体......喉结滚动两下，眼底突然炸开猩红，原来如此！
原来他藏着比苍茫君王更古老的底蕴！
青铜灯树在他神力震荡下轰然倒塌，金漆碎片劈头盖脸砸下，他却似毫无所觉。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混沌神魔近乎不朽的皮肤上抠出血痕：若能夺舍那具躯体......话音未落便被自己的念头惊得浑身发抖，可这颤抖很快化作狂喜，混沌初开时的机缘！
连盘古都未必见过的玄奥！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宫殿穹顶的星图符文纷纷碎裂，加勒古，你活了百万量劫，竟要错过这等大机缘？
同一时刻，星云中的王天正攥着盘古斧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石棺消失处残留的鬼气像毒蛇信子，一下下舔舐着他后颈。
本尊咳了两声，血沫溅在玄色道袍上，倒让王天突然回神——方才石棺现世时，他竟忘了去扶重伤的本体。
你伤得怎样？他两步跨过去，手掌悬在本尊后背不敢触碰，生怕震裂对方体内乱窜的混沌乱流。
本尊却先伸手按住他手腕，掌心温度凉得惊人：我撑得住。话音虽稳，眉峰却因剧痛微挑，这细微动作让王天眼眶一热——上回见本尊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三百年前被三千混沌魔神围杀，本体为护他硬接了罗睺的灭世魔刀。
加勒古......王天咬着后槽牙，目光扫过虚空里那缕逐渐消散的传声波动，那老东西的神魂波动突然中断，定是在筹划什么。他能清晰感觉到，方才石棺现世时，混沌深处有一道贪婪的视线几乎要灼穿他的识海——那是加勒古的神魂投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烈。
本尊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落在星云中，竟凝成细小的血晶。
王天慌忙运转混沌诀为他渡气，却被本尊摇头阻止：先顾你自己。他这才惊觉，自己胸前那道被苍茫君王傀儡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混沌灵气裹着血珠向外飘，在身周凝成暗红血雾。
鸿钧。本尊突然低唤。
王天转头，正看见不远处的鸿钧。
这位曾以一道紫气镇压三千世界的天道代言人，此刻形容狼狈得近乎可笑——道冠歪斜，左袖齐肩而断，露出的手臂上布满焦黑的魔纹，那是方才被罗睺魔雾灼伤的痕迹。
他伤得比我们更重。本尊的声音里带了丝冷意，方才石棺现世时，他的神魂在识海深处缩成一团，像极了见了天敌的幼兽。
王天眯起眼。
他注意到鸿钧的徒弟们不知何时围了过来——老子执太极图，元始捏盘古幡，女娲持红绣球，接引准提各捧十二品莲台，八人呈北斗阵形，将鸿钧围在中央。
老师！老子突然开口，声如洪钟却带了丝哽咽，您当年以造化玉碟为饵，让我等认您为主。
可这些年您借天道之名，吸我等本源补自身道基......他顿了顿，太极图在头顶缓缓转动，今日我等愿为洪荒除害！
元始的盘古幡突然展开，混沌气流被搅得翻涌如沸，幡面上的开天印记灼灼发亮：老师若肯自废修为，我等尚可留您全尸！
鸿钧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这些曾跪在自己面前行拜师礼的弟子，喉间泛起苦涩——他早该想到的，当年为了镇压混沌大劫，他强行与七圣签订主仆血契，如今大劫将临，这些被抽了数万年本源的蝼蚁，终于要反噬了。
尔等......他刚开口，准提的七宝妙树已破空而至。
那根以西方庚金精魄祭炼的宝树化作千道金芒，专打他胸前的致命伤。
鸿钧勉力挥袖抵挡，却觉袖中混沌气如风中残烛，被宝树金芒一冲便散了个干净。
砰！
他被击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一块混沌陨石上。
陨石瞬间崩碎，碎石擦着他脸颊飞过，在脸上划出血痕。
女娲的红绣球紧随其后，绣球上的山河社稷图显化，将他困在一方小世界里。
老子的太极图则悬在头顶，阴阳二气不断下压，要将他的神魂碾成齑粉。
好......好得很。鸿钧抹去嘴角的血，目光扫过八人，你们以为伤了我本源，就能取而代之？他突然暴喝一声，周身涌出无量紫霞，那是天道本源的气息。
女娲的小世界被紫霞一冲便支离破碎，老子的太极图也剧烈震颤，几乎要从他手中脱出。
八圣同时色变。
元始咬着牙催发盘古幡，幡上开天斧影与紫霞相撞，爆出刺目强光。
这一击竟将鸿钧再次震退，他的道袍被撕开数道口子，露出腰间那截未愈合的伤口——正是方才被苍茫君王傀儡刺穿的位置。
老师撑不住了！准提的声音里带了狂喜。
接引的十二品金莲突然绽放，莲台转动间射出万道佛光，将鸿钧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王天攥紧盘古斧，看着这混乱的战局。
本尊在他身侧低声道：现在动手，能杀了鸿钧。他却摇头，指腹摩挲着斧柄上的盘古纹路——方才与苍茫君王傀儡一战，他和本尊的本源都受了重创，此刻若强行出手，怕是连自保都难。
先养伤。他望着远处缠斗的众人，目光落在加勒古传声消散的方向，加勒古不会罢休，鸿钧的徒弟们也未必能成事。本尊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去那片混沌灵脉，我知道一处隐秘的闭关地。
两人正要离开，忽听得身后传来震天呐喊。
王天回头，正看见老子手持太极图跃至半空，元始的盘古幡劈开混沌气，八圣的法宝虚影在虚空中重叠，竟隐隐有开天之势。
杀！
这声暴喝震得星云中的残血晶纷纷碎裂，也让王天的脚步顿住。
他望着那片翻涌的法宝光海，又看了眼远处正勉强撑起防御的鸿钧，突然想起本尊说过的话——混沌之中，没有永远的师徒，只有永远的因果。
而此刻，这因果的链条，终于要在这团混乱中，崩断第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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