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中的血线突然绷直，像是被无形之手猛地一拽。
最先感知到异变的是联军前锋的玄龟修士，他正举着龟甲硬抗凶兽的爪击，却见头顶血线骤然凝实成猩红符文，耳畔响起类似于骨节错位的吱呀声。劫纹！
是众生劫的劫纹！他吼出这半句，喉管已被扑来的饕餮獠牙洞穿，鲜血喷在龟甲上，将那枚符文映得愈发妖异。
天地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
东边的兽潮与西边的魔云同时推进，兽吼与魔吟交汇成刺耳鸣响，震得千里内的山峦簌簌落石。
联军的战旗本是赤金镶边，此刻却像被泼了墨汁，颜色恹恹地垂着，旗面上的洪字符文忽明忽暗，仿佛在与劫纹较劲。
杀！
一声暴喝撕开了压抑的空气。
说话的是骑在龙首上的青鸾圣女，她手中凤喙剑斩出三道赤焰，直接将扑来的三头九婴烧得焦黑坠地。
这一剑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联军阵营瞬间炸响万千道神通——
巨龙修士引动九霄雷霆，龙爪按在地上便是一片焦土；凤凰族的涅槃火裹着风刃席卷兽群，烧得凶兽皮毛噼啪作响；麒麟踏碎虚空，每一步都震出蛛网般的裂痕，将试图绕后的魔修连人带剑震成齑粉。
蚍蜉也敢撼树？
血魔的冷笑混着血腥味从魔云中渗出来。
这尊魔域顶尖高手披散着血发，胸前挂着串由修士颅骨串成的项链，此刻他抬手一抓，空中的劫纹竟被他扯下一缕，融入掌心的血珠里。
血珠落地即化血河，河面浮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专往联军的腿脚上缠——被缠住的修士先是惨叫着皮肤溃烂，接着骨骼寸寸溶解，最后连魂魄都被血河吸成一缕青烟。
凶兽域的吞天老祖更直接。
这头本体是上古饕餮的存在张开血盆大口，竟将整片战场的元气都往嘴里吸。
联军修士只觉法力运转迟滞，手中法宝突然变得千斤重，几个没稳住的当场被身后扑来的雷犼撕成两半。老货，留点汤！毁灭老祖扛着骨幡从兽潮里挤出来，骨幡一摇，幡中飘出万千白骨剑，专挑联军的金丹修士刺——那些好不容易修到金丹的精英，连法宝都来不及祭起，便被洞穿丹田，生机如春雪消融。
战场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得像团化不开的雾。
王天是在第三波兽潮涌来时冲进战团的。
他本在溶洞里观劫，可当玉珏上的劫字金焰灼得掌心生疼时，他突然明白了——所谓开天劫，从来不是等出来的。
他握紧寂灭剑冲出来时，正看见一头穷奇咬断了青鸾圣女的左臂，血花溅在他脸上，烫得他瞳孔骤缩。
死！
第一剑斩出，三千道剑影裹着杀戮之气，将围攻青鸾的七头凶兽绞成肉末。
第二剑再出，剑影化作血色莲花，每片花瓣都带着倒刺，所过之处，魔修的法袍被割成碎布，凶兽的皮毛被刮得血肉翻飞。
第三剑、第四剑......他杀得太快，快到连自己都数不清杀了多少——直到某一刻，他踩在一具还在抽搐的魔将尸体上，望着四周堆积如山的残肢断臂，突然发现自己的剑鸣变了。
那不再是普通的剑吟，而是带着某种寂灭的韵律，像是天地初开前的混沌在低鸣。
他低头看掌心，玉珏上的劫字金焰不知何时没入了剑刃，剑身上浮现出九道若隐若现的纹路，每道纹路里都流转着混沌气。原来如此......他低笑出声，笑声混着血沫，众生劫的血，是寂灭剑道的养料。
此时的战场早已分作两层。
底层是普通修士与凶兽、魔修的绞杀，断肢横飞，血泥没过脚踝，连空气都黏糊糊的，吸进肺里都是铁锈味。
上层则是大罗金仙的战场——最先挑起的是陆压老祖。
这尊向来独来独往的散修扛着斩仙飞刀，突然从战团里掠起，刀光直指魔域的大罗金仙境毒尊。杀这些蝼蚁有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来，本君陪你玩点有意思的。
毒尊显然没料到会有大罗突然袭击，仓促间祭起毒鼎，却被斩仙飞刀擦着肩膀划过，半片衣袖连带着皮肉被削了去。
这一击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原本还在压着普通修士打的大罗们纷纷抬头——
凤凰族的金乌大圣振翅而起，火羽化作金箭射向凶兽域的裂天妖君；
麒麟族的伏云老怪拍碎脚下山石，石屑化剑直取魔域的阴煞婆；
就连向来低调的镇元子都提着地书，朝着兽潮中某个气息隐晦的存在走去。
战场瞬间分出了清晰的层级：底层是凡人般的厮杀，上层则是法则碰撞的轰鸣。
王天杀到第十万零三个敌人时，终于注意到了上方的动静。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望去——金乌大圣的火羽烧穿了半片天，阴煞婆的阴火在虚空中开出漆黑的花，陆压的斩仙飞刀裹着星光，每一道都能在大罗身上留下伤痕。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寂灭剑在掌心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翻涌的情绪。
什么时候......他望着那道被毒尊喷出的墨绿色毒雾笼罩的身影，喉咙发紧，我也能站到上面去？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传来凶兽的咆哮。
一头体长百丈的夔牛撞开人群，牛蹄踏碎了三具魔修尸体，朝着王天顶来。
他瞳孔微缩，寂灭剑挽了个剑花，血色莲花在剑端绽放——这一次，莲花里竟隐隐透出混沌气的灰芒。
夔牛的牛角撞在莲花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
可不等它反应，莲花突然收缩，将整头夔牛裹进花芯。
下一刻，莲花再次绽放，花芯里只剩一堆碎骨和一缕消散的灵光。
王天望着自己的剑，又抬头看上方的大罗战场。
他能感觉到，寂灭剑道的瓶颈正在松动，可还差那么一点——或许是更浓烈的杀机，或许是更接近混沌的契机。
而在他看不见的高空，陆压的斩仙飞刀正擦着毒尊的脖颈划过，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毒尊捂着脸狞笑，掌心的毒鼎突然膨胀三倍，鼎中爬出无数毒蜈蚣，每一只都带着大罗级的凶威。
金乌大圣的火羽被裂天妖君的妖爪拍散，两人的法则碰撞震得下方普通修士七窍流血。
镇元子的地书展开，书页上的山河图与兽潮中的某个存在的法则相抗，空气里弥漫着法则碎裂的焦糊味。
大战，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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